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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鞦韆

    暖春轉濃,漸長的日光在琉璃瓦上偏移,四周景物變換,始由春入夏。

    這一日,皇帝負手立在庭院,背影凜凜,沉吟踟躕。

    不知道的還以爲他要做什麼重大決定。

    等到小路子指揮着幾個大力侍衛去拆搖光殿的鞦韆架,他方滿意的點點頭,走回內殿。

    雲露正被兩個寶寶拖着走不開,等她累的團團轉,終於搞定讓乳孃把他們抱下去的時候,卻發現皇帝容色微燙,笑的一臉雲淡風輕的站在自己背後。

    她覺得奇怪,倒不忘簽了一塊兒梨遞給他,“皇上出去走走了?”

    “在庭院裏走走罷了。”

    皇帝就着她的手吃了,輕描淡寫地道,“朕見你那鞦韆架子不牢固,先讓人給拆了。

    等明年開春再架個好的吧。”

    “……什麼,拆了?”

    皇帝搓了搓她夏日還泛着涼意的手,認真地說:“你的鞦韆架。

    多大個人了,又不是小姑娘,成日裏玩這個做什麼。”

    “那皇上說,我玩什麼。”

    雲露霍地站起來,在原地來回打了個圈兒,煩地一跺腳,“皇上是閒慌了,來管咱們後宮女人的事!就是有的管,你去管那些剛進宮的小姑娘呀,她們巴巴兒等着不是。”

    最要緊的不是鞦韆。

    其實她玩時也已經不像小女孩一般蕩的高高的了,只偶爾想去外邊坐着看書,便覺坐在鞦韆上微晃是件舒心愜意的事。

    只她的脾氣,最不喜歡人家沒告知她就動她的東西了。

    乍然聽到,便覺得不高興。

    皇帝盼着的可不是她這副模樣。

    若然在從前,她哪裏會把氣放在嘴巴上,反應如迷了路的幼小困獸。

    那時候,她大抵會一下撲過來,將他按在榻子上,呵他的癢搗他的亂,然後一定使性子耍脾氣,獅子大開口要上許多東西,還得意洋洋不知道收斂……

    現在才發現,那樣的她,自己是極想念的。

    “寶貝。”

    他去握住她的手,輕聲喚。

    雲露一怔。

    她腳頓在原地,偏過頭看他。

    “是朕不好。”

    他把她拉進懷中圈住,心裏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可又覺得傷春悲秋着實不該是他做的事。

    他揉着她的白玉似的耳垂,直到看它變成粉嫩的顏色,心裏才覺得舒服一些。

    他笑笑,問:“喜歡什麼東西,朕補給你?

    聽說你近來愛看話本,想要什麼種類的,朕讓人去給你搜羅過來。”

    雲露被揉搓耳朵的時候就想瞪他了,這會兒皇帝一臉柔情地說這些話,真是……

    拿錯劇本了?

    不過看在他好像比較難過的份上,她猶豫了一下,就道:“什麼樣的都行。”

    想了想,又添了句,“皇上讓人搜來的,不會不好。”

    這就把鞦韆的事揭過了?

    這要放在以前,那是不可想象的事。

    皇帝覺得自己快要鬱卒了……

    其實這種狀況,叫個旁觀者來看,那就是皇帝哄人哄出手段,哄出癮了,乍然對方等級嗖嗖往下掉,變得出奇的好哄,他就覺得不踏實了。

    人的心理就是這麼微妙。

    ******

    淑妃搭着嘉蘭的手,走到圍欄邊掰碎了糕點餵魚。

    悠盪的白雲映入水中,魚兒雖在爭食,卻另有一番輕鬆自在。

    “近來宮中的傳言屬實?”

    她眉眼悠然,輕描淡寫地問。

    嘉蘭點點頭,“皇上確實是有些日子沒去貴妃那兒了,雖也不曾臨幸他人,但據那邊傳來的消息,好像是鬧過不愉快的事。

    自陸霞帔一舉挑破了皇上給冷宮送物品的事,貴妃與皇上之間就不如從前和睦。”

    “陸香寒。”

    淑妃笑了笑,魚食在指尖慢慢地捻碎,方灑進池水裏,“這位着實可惜。”

    倘若她早幾年來,自己一沒實力,二也不會關注於她。

    憑她的手段和野心,未嘗不能奪得聖寵。

    可是出了一個熙貴妃,她又怎麼會一錯再錯,爲了打擊對手,給自己樹立起另外一個敵人?

    熙貴妃帶給她的教訓不可謂不慘痛。

    這些小門小戶的女人心性堅韌,一旦爬上來可是不容小覷。

    嘉蘭不解淑妃話語中的意思,老實地道:“娘娘如若覺得她可惜,等這件事淡忘了,等皇上來時擇個機會,將她送上去也未嘗不可。”

    送上去?

    淑妃淡笑。

    既是在她椒風宮當差,對方就一輩子都別想再看見天顏。

    她並沒有糾正嘉蘭的想法。

    長久的相處讓她明白,嘉蘭並不聰明,最難得在於忠心板正,就算她理解錯了自己的意思,也不會擅自做主去安排些什麼。

    作爲一個宮女,這就足夠了。

    她另提了別的話題,問她:“上回偷聽的太監,你們可查到了?”

    她雖問她,不過心裏倒也有數。

    椒風宮裏規矩嚴謹,只看排班情況,哪一個當時有機會接近正殿,再詢問與他領了同等職務的宮人,真相就能浮出水面。

    果然,嘉蘭立刻道:“早已查到是茶水房當差的小四子最爲可疑,只嘉木道不可打草驚蛇,想順着他查出他背後之人,便還未曾與娘娘提起。

    這幾日盯梢,倒並沒有發現他有其餘不對勁的地方。

    奴婢還在擔心,是否是冤枉錯了人?”

    這件事是大事,她天天親自盯着,可一來對方沒有絲毫不妥當的舉動,二來後宮也並無此類消息傳出,久而久之她便覺得疑惑。

    會不會是,小四子根本還沒聽見什麼,就讓她嚇跑了?

    “既然查不出,就不必查了。”

    淑妃拍去指尖沾的魚食碎粒,拿帕子擦拭一遍,笑道,“許是在外面坐久了,本宮受了涼,有些頭疼。”

    “你去把太醫院當值的太醫叫過來。”

    今日此時,當值的正是文太醫。

    嘉蘭這一回領悟奇快,立時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

    她心驚,暗抽一口氣,惴惴地道:“娘娘真的要……可如果、如果不成……”

    其實即便真按娘娘的預想能成,文太醫也……

    淑妃瞧也不瞧她,只噙着笑,向遠望着亭亭淨植的荷花。

    “本宮相信太醫醫術高明,定當能治好本宮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