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把內褲晾起來。
室內的手機響了。
顧然甩了甩手上的水澤，這才邁步進了臥室，拿起桌上的手機。
“喂？”
“是我。”
顧然沉默了，電話那頭的人也跟着沉默。
電話裏只能模糊聽清顧舟意深沉的呼吸，顧然用指腹摩擦手機金屬外殼，站在室內地毯上默然不語。
靜默片刻，那邊先開口了：“怎麼？連爸都不認識了？”
顧然無聲笑了笑：“我爸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個兒子了？”
顧舟意低聲說道：“顧然，你到底要賭氣到什麼時候？”
顧然攥着手機，轉身看着窗外漆黑的學校，語氣涼薄：“你打電話給我，就是說這個？”
“顧然。”顧舟意嘆氣：“我知道當年的事是我的錯，可這都過去八年了，你還想怎樣？”
“我不想怎樣。”顧然說：“如果你是爲了讓我認同你們，那不可能。”
“如果你沒有什麼事，我就掛了。”
“等等”顧舟意急忙攔住他：“你聽我說完，你弟的事……”
顧然直接掛了電話，不想多聽一句廢話。
上輩子顧舟意利用他，這輩子想都別想。
手裏捏着的手機響了起來，顧然看都沒看，直接掛斷，電話鍥而不捨的又響了起來，他蹙眉接起。
“你還想怎樣？”
電話那頭聲音弱弱的：“我不想怎樣，打擾你了嗎？小然？”
是季林。
顧然伸手揉了揉額心：“怎麼是你？”
季林委屈道：“那你以爲是誰？你媳婦嗎？”
“不是。”顧然沉聲道：“我不會對我愛的人這種語氣。”
季林：“……”大可不必秀恩愛。
顧然問他：“你打電話給我幹嘛？”
“這不是……”季林猶豫道：“原玖生氣了，想問問你怎麼哄。”
衛生間傳來“滴滴”聲響，顧然邊走邊說：“又不是我惹生氣的，爲什麼要問我？”
季林拍馬屁：“因爲你聰明！”
顧然打開洗衣機：“我不聰明。”
“行了，我先晾衣服，你先去百度查一下。”
季林趕在他掛電話前，快速說了一句：“那我查完告訴你，你教我！”
顧然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心想，還教你，我要是有那本事，江知禾早到手了。
穿着江知禾校服上了一天學，顧然甚至有點捨不得脫下來，但是□□的摩擦火辣辣地刺痛，他只能把褲子脫了下來。
校服的布料質量沒那麼好，顧然低頭瞅着小鳥和兩側的腿根，紅紅的，影影約約能看一點紅血絲。
因爲皮膚白的原因，紅痕很明顯，他伸手碰了碰，一陣刺痛傳來。
刺痛傳達到神經中樞，讓顧然精神一震，穿着的時候沒啥感覺，脫下來才察覺又癢又疼。
江知禾的校服他沒用洗衣機洗，而是自己用手搓乾淨，晾好。
江知禾坐在車後座，側臉對着關雙，趙叔目不斜視地開着車，車內很安靜。
車子緩緩地停在江家別院裏，江向淮和一個長相斯文的男人一起走了出來，關雙打開車門下去，溫柔一笑：“爸，江叔叔，我回來啦。”
江向淮勾起脣角：“小雙長大了呀，女大十八變，越來越漂亮。”
關雙靦腆害羞道：“哪有，江叔叔說笑了。”
關燼適時開口：“小禾呢，不是去接你了嗎？”
江知禾從黑暗的環境裏走出來，淡淡地聽着他們虛情假意的客套話。
周水不知什麼時候出來的，關心地看着關雙：“坐飛機累不累，喫晚飯了嗎？”
關雙小聲撒嬌：“累呢，坐了十個小時，晚飯沒怎麼喫飽，不開心。”
周水眼神輕飄飄地往江知禾身上瞥去：“告訴阿姨，是誰讓你不開心了？”
江知禾並沒有說話，漆黑的眸子波瀾不驚地盯着關雙，關雙脊背一涼，岔開話題道：“沒有沒有，爸，江叔叔，江阿姨，我們先進去吧，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江向淮似笑非笑看了江知禾一眼，和關燼一起說着話進了屋，關雙轉頭看着昏暗裏的向江知禾，眨着眼睛笑了起來。
江家和關家是世家，兩家關係好，工作又有交接，江知禾算是從小和關雙一起長大。
但又不算是，關雙比他大兩歲，初中畢業就被父母送去德國讀書，江知禾也是這個月纔開始聯繫她的，關雙回國，兩人各求所需。
周水把關雙的房間安排在江知禾隔壁，名曰兩人太久沒見，多培養一下感情。
江知禾沒把關雙當回事，自顧自回了房間，把門反鎖。
之前的房東發了信息給他表示歉意，順帶把沒到期的租金和他燒燬東西的錢一併轉過來給他。
顧然起先還有點猶豫，但房東說，你還是個學生，沒有太多錢揮霍，該收的就收。
他定神想了想，好像也是，他還得存錢讀大學，和養江知禾呢。
所以他毫無負擔伸手點了收款，心裏默默唸着，這是我虧損的，是我應得的。
週一早上，手機鬧鈴按時響起，顧然用腳把水藍色的被子往下踹了踹，露出的臉頰被捂得泛紅，長長的睫毛乖巧的搭在眼皮下方，鼻息下的嘴脣半張開，顯得整個人又乖又軟。
枕頭沿邊的手機鬧鈴停頓五分鐘後，又鍥而不捨的繼續響起，顧然伸出白皙的手臂撈過手機，眯着眼睛劃下暫停，躺在牀上回神。
一分鐘後，他完全清醒，麻利地下牀進了衛生間洗漱。
顧然慢悠悠地晃到一中附近，正尋思着帶什麼早餐。
目光一掃，看到一個身形出挑的少年自黑色輛車上下來。
他眉眼冷淡，額前的碎髮被風掃起，顧然手裏提着校服，欲要出聲呼喊江知禾。
副駕駛驟然走下一個男人，男人長相嚴厲，五官卻和江知禾很像。
是江向淮。
江向淮比上一次見面時，年輕了不少，氣質陰沉，像是整個人被黑色的煙霧包裹着。
顧然只在原地遲疑兩秒，續而轉身去了早餐店。
他不想面對江向淮。
照常買了四人份米糕和牛奶，江知禾已經沒在學校門口。
顧然踩着點邁步進了教室，路過第一排的時候，他停在江知禾桌前，把手裏的東西置他書桌上：“這是你借我的校服，我洗乾淨了，還有給你買的早餐，你趁熱喫，別喫涼的東西，對身體不好。”
江知禾：“嗯。”
顧然沒走，反而半彎腰下來：“江知禾，後天就是萬聖節，你有時間嗎？”
江知禾靜靜地看着他。
顧然眼裏漫着光：“我想和你一起過節。”
江知禾微垂的眼睫抖了一下，睫毛又長又密，眼瞳格外漆黑，那裏面像深不見底的海淵。
明知會溺水，卻讓他忍不住不顧一切跳進去，與他融爲一體。
不知過了幾秒，江知禾淡淡的聲音響起：“你先把成績提上去，我就有時間。”
“好啊。”顧然歪頭笑了笑：“這是你說的。”
班裏開始自習了，顧然站在這裏明顯突出，他輕聲說：“我回位置了。”
江知禾淡淡應聲：“嗯。”
顧然穿過過道，從季林後面回了座位。
真是稀奇，季林居然正在背單詞。
他開打書包拿出課本，好奇道：“小林，你哄好原玖了？”
季林抽空回了一句：“沒有。”繼續背單詞。
“那你這是？”
季林斷斷續續背了五個，這纔看向他：“你說過的，我不能放棄自己，我要先做好了，原玖纔會繼續給我補課。”
“我不能自已什麼都不做，就幹要求原玖怎麼樣，這是不公平的，他沒有義務。”
顧然楞了兩秒，低聲道：“你想通了？”
“嗯。”季林說：“我都十八歲了，該爲以後着想。”
“太好了！”顧然很高興：“你這樣想就對了，我們現在才高二，還是努力拼搏的年齡！”
季林也高興：“是啊，明年就高三了。”
顧然翻開語文課本，點點頭：“我們一起考a大！”
季林：“……”那倒還不至於給我定學校吧？
看着顧然愉悅的表情，季林沒說出口，眼神瞟着他桌裏的袋子：“小然，你買早餐了嗎？”
“啊，對。”顧然這纔想起來：“我給你和莫曉語帶了早餐。”
他從書桌裏拿出早餐給季林：“這是你的，等下課喫，現在上課了。”
季林喜滋滋接過：“謝謝小然。”
顧然伸手拍了拍季林前面的莫曉語，莫曉語側轉身：“怎麼啦？”
顧然把手裏早餐遞過去：“給你帶的。”
“賢惠。”莫曉語挑眉：“居家好男人。”
顧然笑了笑，沒說話。
大課間的時候，季林像哈巴狗似的，黏着原玖，莫曉語不知什麼時候和葉清羽成了姐妹，兩人半抱在一起，小聲說話。
顧然摸了摸鼻尖紅痣，默默站在江知禾身後，江知禾挪一步，他就跟着挪，江知禾不動，他就不動，江知禾向前邁步，他立馬跟上去。
誰知江知禾驟然收回腿，轉過身，顧然的腿沒回收，跌撞在他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