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眼見着沈長炤拿了兩個盤子放在鞦韆上，席地而坐。
一個是空的，一個裝着蓮子。
宋珩喜歡喝蓮子粥，隔三差五就要做一次。正巧節氣適宜，沈長炤便抽空將蓮子洗淨，又浸泡了兩個時辰，這會兒正和坐在他對面的宋珩一起給蓮子取芯。
說是一起，不過是他做，宋珩看着。
一邊看，還要一邊指點；又是問爲什麼要先泡再取芯而不是先取芯再泡，又是疑惑小小一盤蓮子爲什麼要剝這麼久。嘰嘰喳喳的，純屬折磨人。
宋折磨像是不知道似的，接着問沈長炤還要剝多久，剝完了他的手會不會變苦之類的。直到宋珩自作自受般非要自己嚐嚐那蓮芯，才真真正正地被苦到安靜下來。
沈長炤無可奈何，在宋珩直呼“好苦好苦”時給他遞上一顆先生給的蜜糖，像哄小孩兒似的。
宋珩也察覺到了自己此刻的行爲，打趣道：“我可比你大兩歲，怎麼是你來哄我呢。”
剝蓮子的人繼續着動作，頭也沒擡，“你難道不該問，爲什麼比我大兩歲，還這麼頑皮。”
蓮子入盤的聲音很是清脆，原本的空盤被蓮芯和剝好的蓮子分半佔據。
可惜宋珩是個不消停的主兒，這邊還在接着幹活，他就直接將手肘撐到了鞦韆上。
增加的重量讓鞦韆不禁搖晃起來，眼看着就要失去平衡“人仰馬翻”，還好沈長炤及時伸手穩住，才避免一場禍患。
“你是真不怕喫不到蓮子粥啊。”沈長炤輕“嘖”一聲，眼前的人卻笑得沒心沒肺：“長炤，不會翻的。”
原來宋珩的另一隻手，早就穩在鞦韆底部，只是不知道是出於戲弄還是別的什麼心思，他直至最後一刻纔出手。
沈長炤注意到他的小動作，也不知爲何，剝得更快了。
蓮子是上午剝的，粥到下午就送到了宋珩手上。喝粥的時候，宋珩捧着碗眯着眼，很是享受。也就只有在喝蓮子粥的時候，他纔是這樣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蓮子粥暖胃，若是冬天喝，那才享受。”宋珩稱讚道。
沈長炤怎麼聽也不像稱讚，果不其然，宋珩這邊一結束，就說，“好長炤，再給我剝些吧。”
“……不剝，我手苦。”沈長炤匆匆錯開眼。
——
第二天，在沈長炤又坐在鞦韆下剝蓮子的時候，宋珩悄悄走到他身後，藏在他手中的，是一柄木梳。
“男子十五束髮，長炤。”
沈長炤一愣。
他們沒有過生辰的概念，因爲每一天都可以愜意，都可以平淡而有意義，生辰的便不再重要。
沈長炤仍然剝着蓮子，手卻越來越慢。站在他身後的宋珩早已準備好，此刻正在給他扎頭髮。
宋珩給他梳頭的時候動作很輕，完全不影響沈長炤剝蓮子。梳順後先是在左右兩邊分別留了一綹，隨後將餘發聚攏紮在一起。
戴上銀色發冠的時候，沈長炤的身體明顯變得僵硬，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那天你問我想成爲什麼樣的人，我回答了。長炤，你呢？”宋桁並沒有急着移開手，反而撥弄着沈長炤的髮根。
“……”沈長炤半天才找回剝蓮子的節奏，那天他其實已經搪塞了一次，如今宋珩又問到，定是不會再讓他糊弄過去。
“做螢火蟲。”沈長炤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宋珩思索片刻，想到那指引他們歸家的使者，那些一直繞在身邊的小傢伙，很不厚道地笑了，“好，我的阿炤要做螢火蟲。”
“……”沈長炤有些無語，一時也想不到反駁的話。儘管他自己的“願望”一出口就有些後悔，但他得找個由頭說回去纔是。
“宋珩。”
被叫了名字的人立刻坐正。一般來講，沈長炤是不會主動叫他的，如此突然的呼喚讓宋珩不禁有些期待。
“長炤，我在。”他迴應着。
“……束髮是15歲的時候，你扎頭髮，而不是給我扎。”沈長炤半天憋出一句，義正嚴辭。
“都差不多嘛，我樂意，還是說，長炤，你不喜歡嗎？”宋珩依舊一副笑眯眯的模樣。
“……”
儘管直到晚上沈長炤也沒有把頭髮恢復原樣，但那天的蓮子粥與以往相比格外地苦，像是取芯的人刻意留了蓮芯，留了那種苦澀。
“長炤，苦。”宋珩怨聲載氣。
“今天的蜜糖已經沒有了。”沈長炤頭也不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