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龍山山寨之中,袁伯龍問向周富貴道。
袁伯龍及其父、兄爲遼東漢人,祖籍河東郡,夏南遷之前,爲夏遼東邊軍。遼東被魏竊取之後,袁伯龍的父、兄等夏邊軍一直不肯屈服,一直在關外與魏軍作戰,後魏被燕所滅,袁伯龍的父、兄等夏邊軍將士仍是不肯屈服於胡人治下,後袁伯龍的父、兄等皆死於胡人之手,袁伯龍承父、兄之志,但因勢力與燕相差太多,只能蟄伏在飛龍山,等待歸夏的機會。
只不過飛龍山與南遷的夏相隔千山萬水,因此歸夏是談何容易,久而久之,袁伯龍等人就成爲了聚嘯山林的綠林好漢了,既然爲聚嘯山林的綠林好漢,做些綁票勒索、打家劫舍等事,也就在所難免了,不過袁伯龍還是有一絲執念,那就是盼望着大夏國克復失地,盡驅胡虜。
又來了?周富貴聞言心中萬般無奈的想到,看來自己被逼入了燕軍,將成爲自己一生的污點,是一生的罪孽,當然是在漢人眼中。
周富貴既是漢人,也是胡人,或者說既非漢人,也非胡人,且匈奴人與鮮卑人是世仇,這一切體現在周富貴的身上,事情就變得異常複雜了,不能僅用“漢賊”二字來說這件事情了。
“大當家的是漢人?”周富貴心中知道這些飛龍山的好漢們是殺人不眨眼的,一個不小心,就會死於他們手中,於是小心翼翼的問道。
“嗯...”袁伯龍點頭道:“某姓袁名伯龍,祖籍河東郡,父、兄原爲大夏遼東邊軍...”
袁伯龍將自己的事情簡略說了一遍後說道:“燕胡官府數次使人招降我飛龍山,我等誓死不從,寧願鑽這深山老林,也不願被燕胡招安。”
“袁大當家忠節大義,在下深感敬佩!”周富貴聞言笑道:“不過袁大當家有深山老林可鑽,在下可沒那麼好運了,當年幽州鹿鳴鄉落雁村之時,燕朝廷籤軍,籤的是大兄,而大兄爲家中頂樑柱,在下只好替兄從軍了,一直到現在。”
周富貴說到此處,想起了兄長之死,心中不禁一痛。
“原來如此...”朱慶見周富貴痛楚的神情,於是問道:“周將軍何故如此?”
“這位是...?”周富貴問道。
“朱慶,亦是漢人。”朱慶微笑着答道。
“哦...”周富貴聞言恨恨的說道:“家兄被鮮卑段氏所害,周某便殺了他們全家,替兄報仇雪恨,故在下等被髮配至雪凜城充軍。”
“人家才殺你家中一人,你倒殺了人家全家,爲何還憤憤不平的?”梅兒忽然開口問道。
周富貴聞言怒視着梅兒。
“瞪着我幹嘛?本來就是嘛。”梅兒美目看着周富貴詫異的說道。
“梅小娘子...”朱慶聞言笑道:“周將軍平日裏定是被胡人欺辱得太厲害了,因此並非是殺一人與殺全家之事。”
“女兒休要再說了...”袁伯龍見梅兒還要說話,於是呵斥一句後對着周富貴大讚道:“殺我一人,必當十倍報之,周將軍真豪士也!”
“這倒也不是...”周富貴聞言搖頭道:“兄長、小妹之仇,只爲其一。主要原因就如朱頭領所言,鮮卑人欺人太甚,周某領軍南下作戰,不說功勞了,苦勞總有吧?可某些鮮卑人卻將我等視爲豬狗,我白虎營三千弟兄被鮮卑人阿爾布穀等所害,折損過半,故...”
“周將軍積怨於心,故殺了兩百餘鮮卑人?”朱慶聞言笑道:“周將軍爲家人,爲兄弟,不懼強權,懲奸除暴,古之豪俠也不過如此,果義士是也!”
“哼,我看不見得。”此前梅兒被周富貴壓在身下...肌膚相接的,在一衆大小山賊面前丟了個大丑,對此梅兒是耿耿於懷的...
“朱頭領謬讚也...”周富貴不理梅兒,搖頭嘆了口氣後說道:“殺人屠莊之舉,實非良策,也非善舉,至今思之,仍是頗爲悔恨。段氏父子、阿爾布穀等人是該死,周某殺他們百回、千回,絕不後悔,也絕不會手軟,可其中的一些婦孺...哎,周某當時是氣昏了頭,有些濫殺無辜了。”
“哈哈,胡人該死,殺了就殺了,悔恨做甚?”胡伯龍聞言大笑道:“若本頭領在,定會助將軍一臂之力。”
“明理知錯,善莫大焉。”朱慶也是讚道。
周富貴聞言疑惑的看了二人一眼後,心中暗道,他們兩個一唱一和的,到底是何意?難道想將自己留在山寨?然後聚嘯山林、打家劫舍?
“大當家的是在問夏朝廷嗎?”周富貴問道。
袁伯龍、朱慶聞言一起點了點頭。
“具體情形,周某實在不知。”周富貴說道:“周某只知夏新帝繼位,夏全國上下士氣大振,夏軍民上下一心,奮力抗燕,燕軍也因此大敗,折損兵馬數十萬。”
“照啊!”袁伯龍聞言大喜,激動的說道:“大夏克復故土有望也!我等遊魂野鬼,迴歸天朝有望也!”
“克復故土?迴歸天朝?”周富貴看了袁伯龍一眼後說道:“大當家的、朱頭領,想聽實話嗎?”
“當然!”袁伯龍聞言吩咐手下嘍囉道:“來人,上肉、上酒,今日老夫與周將軍來個一醉方休。”
“多謝大當家了...”周富貴聞言笑道:“若是大當家聽完周某說的話,也許不會如此了。”
“周將軍想說什麼?”袁伯龍問道。
“實話!”周富貴答道:“周某在離開幽州之時,已聽說夏議和使者已經抵達幽州。”
“議和?何意啊?”袁伯龍聞言喫驚的問道。
“何意?”周富貴聞言答道:“也就是說夏並無繼續與燕作戰之意,並無收復失地之意。”
“這...這...”袁伯龍聞言頓時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並且...”周富貴看了袁伯龍一眼後接着說道:“即使夏收復了失地,盡驅胡人於塞北,對於你飛龍山也許並非是件好事呢。”
“周將軍,你何出此言啊?”袁伯龍又問道。
“天下烏鴉一般黑!”周富貴答道。
朱慶聞言默默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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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師,你覺得此人怎樣?”周富貴被飛龍山嘍囉帶下去歇息後,袁伯龍問向朱慶道。
“此人雖年少,但看事情卻遠比常人老辣。”朱慶想了想後答道:“天下烏鴉一般黑,打鐵還需自身硬,他這兩句話,說的就是我飛龍山啊。有勇有謀,有情有義,可謂是少年豪傑也!”
“哦?呵呵,軍師如此高看於他?”袁伯龍笑道:“看來老夫必須要留下此人了?”
袁伯龍承父、兄之志,有歸夏之心,但就如周富貴所言,天下烏鴉一般黑,就算飛龍山能夠歸夏,夏朝廷也不一定能夠善待飛龍山,用完之後,必將棄之如敝屣,甚至還有其他可能,因此只有不斷壯大自己勢力,也就是打鐵還需自身硬,才能在這個世上有立足之地,飛龍山的人才能在這個世上繼續生存下去。
周富貴想到的,其實袁伯龍、朱慶等人也想過,可他們一直苦於沒有良策,只能藏身於飛龍山,做些打家劫舍、綁架勒索等勾當。
收了周富貴,這種情況也許能夠得到改觀,就算得不到改觀,如此有勇有謀之人,留在山寨,也會成爲袁伯龍等人一大臂助,也會成爲飛龍山一員得力干將的。
“大當家的想留下他,依在下看來,恐怕是不可能的。”朱慶聞言搖頭道。
“軍師此言何意啊?”袁伯龍沉吟道:“難道老夫想留下他,他還敢不從?除非他不怕死。”
“呵呵...”朱慶聞言笑道:“大當家的欲以死相逼,恐怕也是竹籃打水啊,他若怕死,就不會做下如此驚天大案了,就不會獨自闖到這飛龍山了。”
“軍師所言不差。”袁伯龍想想也是,於是點頭問道:“不怕死之人,事情就難辦了,軍師有何良策?”
“先暫時留下他再說。”朱慶沉吟片刻後說道:“不過在下認爲他無論如何是不會留在飛龍山的,他爲了兄長,爲了其小妹,便殺了兩百餘鮮卑胡人,這就表明他是異常在乎家人了,他若留在飛龍山,他的家人必然會受到牽連的。”
“軍師言之有理。”袁伯龍聞言點點頭後,忽然想起一事,問向朱慶道:“他爲何獨自來到我飛龍山啊?”
朱慶聞言搖頭。
袁伯龍與朱慶與周富貴談論了良久,居然忘了問周富貴獨闖飛龍山的目的。
“他...他要去走熊嶺。”金飛燕袁梅妤開口說道。
“走熊嶺?他爲何去走熊嶺啊?梅兒,你去問問。”袁伯龍聞言吩咐袁梅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