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霍婉柔是霍耀最小的女兒,自幼便乖巧伶俐,霍耀夫婦視她如掌上明珠一般,對她是悉心呵護,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碎了。
這些暫且不說,就說陸霍婉柔爲霍耀的嫡女,而呂齊嶽之子呂藏卻是庶子,嫡、庶豈能結親?況且呂藏紈絝浪蕩之名,播於京師,如此將陸霍婉柔嫁給他,豈不是將陸霍婉柔推入火坑?
再者說,江東士族自有江東士族的骨氣,北方士族不斷打壓、排擠江南士族,然後呂齊嶽稍一放下身段,霍耀就將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給一名庶子?此事傳出去,霍耀的顏面何在?
“呵呵,小女蒲柳之姿,能得大司馬之子青睞,實爲我陸門之幸。”霍耀心中雖然惱怒,但卻是神色如此,笑嘻嘻的婉言相拒道:“下官當遵大司馬之意,不過小女有個癖好,需向大司馬言明。”
“哦?令媛有何癖好啊?”呂齊嶽聞言奇道。
“愛淨...”霍耀笑呵呵的答道:“衣衫不許有一點污物,也見不得一絲塵穢。前幾日,下官外侄陵來到家中,只因腳下帶着零星塵土,她便取笑陵兒,說他是樸樕已非材,骯髒遽成翁...”
“髒”、“藏”同音,呂齊嶽聞言臉色頓時異常難看,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霍耀婉拒之意已經很明瞭了,那就是紈絝浪蕩之“髒人”,怎配我家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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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呲,爹爹你...”霍耀回府之後,將此時告訴給了陸霍婉柔,陸霍婉柔聽完後,不禁掩口輕笑。
陸霍婉柔隨後擡起衣袖,玉手在衣袖之內輕撫胸口,一副“幸哉,幸哉”的模樣。
“呵呵,柔兒放心,爲父豈能將你許給如此豬狗之人?”霍耀見狀笑道。
呂齊嶽爲當朝大司馬,權勢熏天,此時霍耀雖當場駁回了他,但也不懼他,呂家爲世家大族,霍家也不是農、工、商之庶人,且霍家爲士族之中的高門,在江東是根深蒂固的,
“謝阿翁替女兒沉謀研慮。”陸霍婉柔斂衣施禮道。
“不過柔兒...”正在此時,陸霍婉柔母吳氏開口說道:“你已到了適婚之年了,也不能總這麼拖着。”
“阿家...”陸霍婉柔走到吳氏身邊,攀着吳氏嗔道。
“呵呵,老爺...”吳氏寵溺的拍了拍陸霍婉柔的玉手後,對霍耀笑道:“柔兒她的心思,我是明白的,她是想尋個風流灑脫,擅詩詞歌賦,擅清談之少年郎君呢,是嗎?柔兒”
“阿家...”陸霍婉柔羞得將俏臉埋在了吳氏的身上。
“嗯,要求還不低。”霍耀聞言沉吟道:“佳人慕高義,求賢良獨難啊,這片刻之間,大族之中哪裏有如此人物啊?”
霍耀心中將所有江東世家之中的適婚男子都過了一遍,好像沒發現有配得上自己女兒的。
“爲何要在大族之中尋找啊?”吳氏聞言問道:“柔兒之意,庶也無不可啊。”
“這是什麼話?”霍耀聞言臉色一沉道:“士庶不婚,我霍家之女豈能許給庶人?柔兒,你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了?”
“阿翁...”陸霍婉柔聞言頓時急道:“女兒絕不敢做什麼...什麼的,不過阿家說的是女兒的心裏話的...”
“住口!”霍耀聞言怒道:“今後休要提及此事,否則永遠將你禁足在家。”
“哎!”吳氏輕輕拍了拍陸霍婉柔的玉手,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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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師幽州
“北部大人宇文突羅攜公子琥到!”
“南部大人拓跋鴻攜公子夷到!”
“地部大人婁贊攜公子乾到!”
“謁者臺太府尹陌攜公子騫到!”
“大鴻臚卿溫燕達攜公子世傑到!”
“鷹揚將軍宇文胡明謝公子蒙到!”
“中堅將軍大野健謝公子飛羽到!”
“......”
每年的正月十五爲鮮卑人的相偷節,或者稱爲相偷戲,相偷爲戲,元夕三日放偷,偷至,笑遣之,雖竊至妻女不加罪,意思就是,在元宵佳節這三天裏,不僅容許偷盜物品,甚至連妻女爲人所竊都不以爲忤,一笑置之。
當然,一般來說豪門貴胄之人是不允許發生這種事情的,最多允許偷盜些物品,最後還得乖乖的還回來,至於家中妻女更不允許他人染指了。
是問左賢王慕容勃烈的妻女被人偷走...豈不是太荒謬了?將會令人笑掉大牙...
慕容勃烈、賀婁氏夫婦爲其女慕容慧瑩招婿。
因此來者多爲善騎射,爲武勇之人,當然是年輕人,個個身穿光鮮亮麗的皮袍,腳下金絲鑲邊長靴,腰挎金鞘佩刀,騎着高頭大馬,個個鮮衣怒馬的,將自己最威武、最尊貴的一面展現在慕容勃烈夫婦與慕容慧瑩面前。
慕容慧瑩之美豔,冠絕天下,而慕容勃烈爲大燕國左賢王、關寧王,權勢熏天,而有權就意味着有錢,有錢有勢有美人,何人不怦然心動?何人不趨之如騖?
雖然慕容慧瑩的剛烈也是名聞天下,但他們均是自認爲,只要能夠博得慕容勃烈夫婦青睞,只要能夠與慕容慧瑩成婚,定能降服這匹烈馬。
而他們博得慕容勃烈夫婦、慕容慧瑩青睞的手段,便是騎射或其他本事,原因就是在相偷節上,會有騎射等技藝表演的。
互相偷竊,甚至偷竊他人的妻女,沒有些許武力是萬萬不行的,否則物品或妻女沒偷着,先會被人捉住打個半死的...
“此人怎樣?”慕容慧瑩的大兄慕容熾問道。
“不怎麼樣...”慕容慧瑩的二哥慕容琊與三哥慕容瑞一起搖頭道。
“那啥,那啥,鷹揚將軍之子宇文蒙,虎背熊腰的,看起來還是不錯的,怎樣?”慕容熾又問道。
“下盤不穩,定是酒色過度,還是不怎麼樣。”慕容琊搖頭道。
“長得跟竈王爺他爹似的,怎配咱家小妹啊?”慕容瑞也搖頭道。
“......”
慕容慧瑩的三位兄長,一邊在府門迎客,一邊大聲對着一羣前來高攀之人品頭論足的,引來一陣怒目而視。
賀婁氏也是狠狠的瞪了三兄弟一眼,三人才不敢大聲說話了。
鮮卑女子與漢女不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鮮卑女主人是可以出門迎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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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嗵...嗵...嗵...”
三通鼓罷,一騎衝出轅門,提弓縱馬向着遠處一羣綿羊奔了過去。
慕容勃烈府邸佔地面積極大,其內各種場所齊備,當然就有演武場了。
一衆賓客坐於演武場一側,一邊喝酒喫肉,大快朵頤,一邊欣賞一衆公子較藝。
首先出場的便是鷹揚將軍宇文胡明之子宇文蒙,皮膚黑黝黝的,就跟竈王爺他爹似的...
宇文蒙身材魁梧肥碩,騎一匹青色高頭大馬,高頭大馬與其相比,竟是不分伯仲,卻是顯得極不協調。
不過宇文蒙倒也是較爲威武,提弓在手,向着一羣綿羊奔去,綿羊受驚,四散而逃,宇文蒙彎弓搭箭,瞄準了一頭綿羊,綿羊飛奔,是不容易瞄準的,宇文蒙的弓箭隨着綿羊移動,可怎料一個不小心,扭腰移臀之間,魁梧肥碩的身體竟跌落馬下...
“哈哈哈哈!”宇文蒙拙劣的表現,引起了場中賓客一陣鬨笑,其中大都是幸災樂禍的。
鷹揚將軍宇文胡明頓時臉色通紅,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聲色犬馬的,宇文蒙連鮮卑人喫飯的傢伙,騎射都快丟得一乾二淨了。
慕容瑞笑得前仰後合的,慕容熾也是大聲鬨笑,而慕容琊卻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宇文蒙與慕容琊估計的差不多,走路都快走不穩了,更何況騎馬?
慕容勃烈也是捻鬚微笑,賀婁氏則是尷尬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慕容慧瑩。
慕容慧瑩當然是被其母賀婁氏逼來的。
慕容慧瑩臉色平淡,注視着場中,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嗵...嗵...嗵...”
三通鼓罷,又是一騎奔出,一名公子追着綿羊開弓放箭,三箭只射中了一隻綿羊,雖然也是不堪,但卻比宇文蒙一箭未發便跌落馬下,要好上許多了。
場中傳出了稀稀拉拉的喝彩聲。
“嗵...嗵...嗵...”
又是三通鼓,中堅將軍大野健之子大野飛羽縱馬而出,彎弓搭箭,連發三箭,箭箭命中,三隻綿羊倒在血泊中痛苦的嘶叫。
“彩!彩!彩!”
終於出來一個靠譜的了,大野飛羽百發百中,頓時博得場中一片喝彩之聲。
大野飛羽得意的高舉弓箭,縱馬馳至觀衆席前,看着慕容慧瑩,就好像慕容慧瑩已落入他囊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