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衆人的擁衛中,即墨隨眸光鎖在那纖細一指上,“戰青煜,收劍。”
戰青煜遮着面具,聞言將劍收回,語氣冷的像是沉積多年的玄冰,說話間言簡意賅:“昨夜良娣從皇后娘娘宮中離開後,並未回到太子宮中,我們找遍了皇宮每一處,都沒有發現良娣蹤跡。由此,我猜測,良娣很有可能被捲入了近日的宮女失蹤案。”
原來如此,風阮暗道。
她與弗徹昨晚掉入井中卻安然無恙的歸來,這一件事衆人皆知,她是一國公主,即墨隨與戰青煜不好強逼盤問,只好來盤問冷宮中鐐銬加身的弗徹。
一旦弗徹不好好回答如實交代,恐怕這盤問就變成了拷問。
不過這位戰良娣運氣也夠差的,跟太子玩個她逃他追的戲碼還把自己搭進去了。
而根據這幾次與戰碧柔的交鋒,風阮可以確定,戰碧柔絕對不是什麼純白小嬌花,只是僞裝的極好罷了。
即墨隨負手而立,黑袍上的巨蟒掙扎欲騰空而起,語氣微冷道:“孤沒有時間與你在這裏空耗,速速交代昨晚來龍去脈!”
風阮不欲與他們再多做糾纏,答道:“昨夜井中的確有一妖物,將宮女捲入井中之後與之強行雙修不,是在迷惑女子心智之下再吸取對方至陰之氣,致使女子陰氣衰竭而亡。”
戰青煜瞳孔一縮,急急問道:“出口在哪裏?你們是如何逃脫的?”
“井底覆有陰陽陣,出口每個時辰變化一次,誰知道此刻會在哪裏?”風阮答道。
戰青煜此刻已經急紅了眼,屈身單膝跪在即墨隨面前,“太子殿下,既然此二人能得以在井底逃脫,想必將他們帶上定能救出良娣!”
\"允!\"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十二個時辰不到,風阮又回到了這座廢園。
數只烏鴉在四方荒棄之地的高空盤旋,冬月裏,深井旁這棵枯死很久的紫藤樹竟然冒了新芽,一切都透露着不同尋常。
弗徹雙手雙腳被玄鐵鐐銬鎖着,風阮瞧他手腕都被這枷鎖磨得紅紅的,便道:“太子殿下,既是要救出良娣,弗徹他身上的鐐銬是不是可以解開?反正你在這裏,他又跑不了。”
一向平靜的心彷彿被什麼微微撫過,麻麻癢癢帶着點奇異的甜,弗徹看着少女瑩白如玉的側臉,掩下一瞬間眸中的振盪。
即墨隨看着少女漆黑明麗的眸,不容置喙的語氣中摻了細碎的冰石,“玄鐵鐐銬的鑰匙已經被父皇沉入了往生湖,沒有聖旨,何人敢取。”
風阮眯了眯眼,“你也不行?”
“我也不行。”
“好吧,你不行。”
低低的笑聲傳來,帶着點勾人沉溺的磁性,弗徹緩聲道:“公主,太子殿下既然不行,你也無需勉強,左右我已經習慣了。”
即墨隨臉黑如鍋底,弗徹剛纔那一番話彷彿意有所指,並且事關他男性尊嚴。
“井中爲何沒有水?”
戰青煜俯身望着井底,一點點將用麻繩繫好了的火把探入井中,但奇怪的是,井中並沒有水,且井的長度不是很深,約莫只有三十幾尺。
井底有已經枯敗了的雜草,嶙峋怪異的岩石,並不是他昨晚見到的樣子。
風阮也探頭看去,疑惑道:“好生奇怪,莫非井中的水還能自己跑了不成?”
昨夜的井水冰冷刺骨,現在想起來還有些牙癢癢呢,怎麼會一晚上就消失不見了?
弗徹漫步過來,玄鐵鐐銬隨着他的走動發出沉悶聲響,半晌道:“約莫是井底之妖物頗懂一些奇門遁甲之術,今夜子時二刻,井中之水方會重新出現。”
戰青煜氣憤地一劍劈下紫藤花樹的一根樹枝,“距離子時二刻還有三個時辰,沒有什麼其他辦法了嗎!”
即墨隨大步上前,單手糾住弗徹的衣領,手背上爆出一片青筋,分外猙獰,咬牙道:“弗徹,孤知道你來自西域,西域諸國中陣法之術盛傳,還有沒有什麼別的辦法?”
弗徹的脖頸被他勒出一片薄紅,在潔白的衣襟映襯下流露出禁慾之感,由於壓迫聲線有些暗啞,“很遺憾,並沒有。”
即墨隨頹然地放下了手。
風阮無奈看天,出兵還不打無準備之丈呢,何況他們這是去對付妖物,“太子殿下,與其在這裏白白等着,不如我們制定一個詳細的行動計劃如何?”
不待他們說話,風阮自顧自道:“今晚需要重新潛入水下,首先,我們需要幾顆避水符,其次,還需要隱身符。”
戰青煜眼鋒掃來,“公主昨夜已經進入井中一次,想必這些東西都有吧。”
“很抱歉,我向來每樣只隨身攜帶兩個,昨夜已經恰巧用完了。不過嘛”
“不過什麼?”戰青煜問道。
“不過若是戰將軍能親自磨墨,再由我取兩滴將軍的指尖血,我或許能重新畫出幾張新符。”
在場的御林軍都聽得戰戰兢兢,他們將軍是誰啊,曾以一人之力斥退萬人,崑崙劍在手斬殺妖物不計其數,而這位南詔國的小公主竟然讓他們將軍在這麼多將士面前屈腰磨墨,膽子可是真不小!
在戰青煜能碾死人的目光中,風阮笑意如故,臉上明明白白寫着四個字——我故意的!
她畢竟是一國公主,又是太子殿下未來的正妃,戰青煜鐵青着臉令士兵去取案牘筆墨。
捉弄了一把戰青煜,風阮促狹地對着弗徹擠擠眼,輕聲道:“夠不夠霸氣!”
離得近了,弗徹身上寒涼華豔的氣息撲面而來,他掀脣笑道:“公主聰慧無雙,弗某佩服不已。”
戰青煜磨好了墨,瞧着一旁正在竊竊私語的兩人咬牙道:“公主,可以取血了。”
風阮自荷包裏取出銀針,平常都是扎自己取血,她心疼自己呀,所以每次兩滴血兩張符。
風阮陰惻惻地想,今日這符想必都能量產了吧。
潔白軟糯的指尖輕輕掐住戰青煜的食指,她笑眯眯地看着戰青煜,“戰將軍,得罪了。”
尖銳的刺痛從指腹蔓延,戰青煜忍耐力極強,眉頭都未曾鬆動,果然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取血畫符一氣呵成,靜謐廢園中少女身着素衣盈盈而立,專注地提筆畫符。
即墨隨目中幽光一閃,她身爲一國公主,會畫符,會武功,倒是從前小瞧她了。
“呼——”風阮分外滿意地瞧着自己畫出來的符咒,太長時間沒有畫符,手藝都有些生疏。
隱身符與避水符每人一張,爲防止帶入的士兵太多驚動妖物,即墨隨只讓戰青煜點了兩個頂尖的將士跟隨他們一同進入。
月光清亮,光線隱隱而下,紫藤花樹在月光的照耀下枝丫上的露水晶瑩剔透,散溢出別樣的奇異。
子時二刻一到,井中果然重新盛滿了水,由於有了避水符,深暗幽冷的井水也不是那麼寒涼刺骨了。
幾人依次跳入水中,順着井身慢慢下沉直至井底。
井底之中,赫然映入眼簾的依舊是昨夜那詭異的府邸。
“再提醒諸位一遍,隱身符的效用只有兩個時辰。”風阮壓低了嗓音輕聲道。
因着昨夜來過,今日在這詭異奢靡的水中之府便走得異常順暢,陸續穿過詭音四方陣,九曲長廊,到達了陣眼所在。
不知這妖物實力如何,幾人不敢貿然闖入,只得小心翼翼前進。
卻不曾想,還是來遲了,撞到了最糟糕的場面。
殿中有人吳儂軟語,紅紫幔帳中傳來怪異聲響,像是用力拍打水面,發出“啪滋”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