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反派帝君求我莫尋死 >第23章 墜落
    陽春三月,桃花灼灼。

    京中怪事頻發,人心惶惶,以往這個時節達官貴人們早已往京郊蒼龍崖的落鳳山莊賞花品茗,聽曲泡溫泉。現如今,一個個的都緊閉家門不出,生怕沾染上了邪祟,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

    落鳳山莊春日裏還沒這麼幽靜過,但這兩日,來山莊裏的人又漸漸多了起來。

    起因是當朝宰輔姜子平的兒子姜澄澤喜愛遊樂,被他爹在家裏關了好些天不讓出去,實在是憋壞了,帶了兩個奴僕從家中偷偷跑到了落鳳山莊。

    落鳳山莊溫泉久負盛名,這小霸王素來貪圖享樂,昨夜裏到了山莊之後先去泡上了溫泉。

    溫泉湯池白汽氤氳,池壁打磨得光滑溫潤,姜澄澤躺在其中,四周靜悄悄的,只有微風徐徐,偶爾吹拂桃花的聲音。

    就在他泡的昏昏欲睡之際,他聽到了一陣琴聲。

    他本是個混世小魔王,平日裏喫喝嫖賭玩得飛起,琴棋書畫是樣樣不沾身,聞此琴聲,只覺得全身每一處都洋溢着愉悅舒適,在心中盤旋迴繞成陣陣激盪,手指尖都有些發麻。

    他全身心都沉浸在琴聲中,不知過了多久,琴聲停下,他覺得心裏空曠的發慌。

    他在池中自言自語道:“這世上怎會有這般好聽的琴聲?”

    “怎麼怎麼會?”

    他爹第二日知道他偷跑了出去,勃然大怒,忙令府中侍衛將這逆子帶回,然而回來的侍衛卻稟告他兒子聞到仙樂,樂不思蜀,不回來了。

    姜子平一口老血憋在嗓子眼,氣得滿臉通紅,當日拿着家法風風火火去落鳳山莊要教訓他兒子。

    京中衆人好久沒有八卦可聊,如今宰輔家裏出了點熱鬧事,大家都翹首以盼着事情的後續發展。

    誰知道,宰輔大人上了落鳳山莊之後聽到那琴聲也沒有回來!

    流言第二日就在京中傳開,落鳳山莊近來有琴仙降臨,那琴聲真真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啊。

    落鳳山莊空寂了這麼些日子,終於又迎來了第一波客潮。

    春日裏夜風和煦,山莊裏四處點上霧燈,散發着一層淡淡的光輝。明月高高掛在空中,星子四散,星月朦朦朧朧的光亮揮灑在山莊。

    風阮扮作少年郎,薑黃的汁液抹在臉上,將雪白的面容隱去八分。

    微涼的夜裏她招搖地拿着一把摺扇,身後跟隨着即墨隨派給她的兩位將軍,隨着人流行走在山莊。

    引路的小廝帶她來到桃花林中一處涼亭,“小少爺,此處是聽琴最佳之地,您看此處,四面通透,桃花環繞。不遠處曲水流觴,等天再黑點啊,螢火蟲在其間飛舞,別提多好看了。”

    風阮奇道:“螢火蟲?這個時節怎麼會有螢火蟲?”

    “您這話問到點子上了,這螢火蟲啊,是我們莊主提早在溫室裏精心培育的,就等着讓客人們的眼睛嚐嚐這一口鮮呢!”

    “瞧您的裝扮不太像是京中人士,那小的得提醒提醒您,咱們桃林旁便是無回淵,您看那,用高高的籬笆分隔出來的那處,那裏離奇的很吶!凡是不慎調入崖下的人,連屍身都找不到,您千萬別往那邊去啊。”

    風阮笑了笑,回答道:“我省得的。”

    無回淵下,綠草如茵,繁花錦簇,明明是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可不慎掉入無回淵中的人從來找不到屍骨,有來無回,故而取名做無回淵。

    來落鳳山莊的客人們,有時爲了滿足自己的獵奇心理,偏愛在這片桃林流連。這也是現下這片桃林人多的原因。

    此處涼亭頗大,亭內三三兩兩坐着不少遊客,微風習習,或是品茗,或是飲酒,茶香混合着酒香,好不自在。

    風阮招呼着兩位將軍坐下,“兩位將軍別繃着了,坐下飲飲酒吧。”

    戰無敗和浦鴻暉兩位將軍都是年少成名,同戰青煜位列四大將軍。

    戰無敗並非與戰青煜一母同胞,而是他的庶弟。不同於昨日的冷硬鐵甲,今日他青袍緩帶,將行軍之人的厲殺決斷之氣掩住三分,“公主,我們有要事在身,不是來飲酒作樂的。”

    風阮舉起茶杯小嘬一口,“將軍莫急,網要慢慢織呀。”

    見他們兩個不爲所動,風阮也不再相勸。

    又過了兩個時辰,桃花林的客人們已然喫茶飲酒等得煩悶。

    “怎麼還沒聽到琴聲啊!”

    “是啊,這都戌時了,仙人呢,琴音呢?”

    “哎我說,不會是騙我們來你們這裏當冤大頭的吧。”

    “京中近來怪事頻發,我們可是豁出了性命來的,你們就讓我們在這裏賞花?”

    蘇志遠嗜琴如命,心中焦急道:“不會琴仙已經迴天宮了吧!”

    姜澄澤手執一壺酒,吊兒郎當從一棵桃花樹上跳下,桃花眼笑得囂張,“小爺怎麼可能騙你們!噓——琴仙開始彈曲了!”

    他說這話的那一刻,的確有琴聲傳來。

    衆人追隨着琴聲的方向走去。

    夜色暗涌,桃花灼灼,樹影婆娑,有朦朧身影一襲白衣盤坐於花樹下彈曲。

    撥開迷離的夜色,衆人又走近了一些。

    空氣中桃花徐徐下墜,籠罩着一層淡淡的粉色光暈,盪漾飄落在琴師一襲白衣之上。

    以夜色爲背景,桃花粉暈點綴於白衣,交織成一副上好的古畫。

    琴師垂着頭,帶着潔白幕籬,衆人看不清他的眉目,只覺此人氣度高華,有零散的髮絲於微風中飄搖,手指撥弄琴絃,潺潺樂聲自修長手指間流水般瀉出。

    漸漸的,不止桃花,方纔山莊放出的螢火蟲也隨着琴聲追逐了過來。

    點點的綠色熒光閃爍在琴師周圍,接映着漫天飄飛的桃花,將琴師圍繞其中,靈肌玉骨高潔之姿,微風吹得他寬大的衣襬飛舞,飄逸如神仙。

    花中仙人,螢火相映;傾世之姿,難以描容。

    然而,比之更使人癡迷沉醉的是他的琴聲,好似帶人沉入蓬萊仙境。

    琴聲以這把缺了一弦的七絃桐木琴爲中心,飛入雲天,又沉澱於地下,天地間有了一種奇妙的吸引力,使得蒼生萬物如癡如醉。

    琴音溫柔堅定,彷彿帶着某種救贖的力量,讓人心得到撫慰。

    以琴惑心,不過如此。

    不知過了多久,許是一刻鐘,又許是一個時辰,弗徹緩緩停下了手指。

    他清冷幽深的雙眸掩在幕籬之後,環顧一圈衆人,不着痕跡的在風阮身上定了定,轉而又對着衆人道:“在下不才,驚擾了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