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真、慕青璃二人陪在他的身邊,泣不成聲,而小綰綰更是眼眶裏的淚水一直就沒停過,身上的衣襟都快打溼了。
對小綰綰來說,死去的那些廣華門人,有許多都是她所熟悉的師兄師姐,甚至有很多人都曾照顧過她,有着一份情誼。
可是如今,這些人卻全都離她而去了,這讓年幼的小綰綰,第一次理解了死亡的可怕。
李幼真將小綰綰摟在懷裏,同樣感到悲傷。
她的兩個眼睛腫的桃兒一般,滿面淚光,態生兩靨之愁,讓人不禁倍感憐惜。
“你沒事吧?”
寧別雲心中彷彿被觸動,關切道。
“放心,我沒事。”李幼真擦了擦眼角,似乎不想讓他擔憂,強自露出了一絲宛如梨花帶露般的笑容。
寧別雲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悄悄握了握她的玉手,放在了自己的手掌心。
二人這一刻雖置身於人羣之中,但兩顆心卻離得很近,彷彿融爲了一體。
整個葬禮隨着風長歡將最後一具棺木送入了通天峯,最終來到了尾聲。
所有人望着通天峯的投影在護山大陣的運轉下、一點一點隱沒,向着漸漸消失在天邊的通天峯鄭重一禮。
傅長老、林紅棉、樑子安等外賓見狀,也跟着行了半禮。有些人眼眶通紅,似乎一樣沉浸入了其中。
葬禮結束後,門中弟子各有秩序地離去,他們從這一刻開始繼承了死者的信念,踏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明天。
掌門風長歡朝寧別雲點了點頭,便率先離去。他還有很多要事要做,其餘像一些接待外賓之類的事務,便完全交給寧別雲處理了。
慕戰雲、林紅棉、張清等長老也陸續朝寧別雲點頭,離開後山。
這時,樑子安與傅長老等人再度湊了過來,嘆息道:“寧師侄,還請節哀啊。”
“廣華遭此一劫,雖死了這麼多人,但也算是一次新生。從今往後廣華的未來還要靠你們繼續引領向前啊!”
寧別雲微微點了點頭,道:“多謝。”
的確,葬禮結束了,生活還要繼續。接下來他還得打起精神,應付更多的挑戰!
說完幾句寒暄,寧別雲看到傅長老臉色有些猶豫,似乎還有什麼話想說,便問道:“傅長老,你我屬於同盟,此次來我廣華拜訪,可還有別的什麼要事?”
“哎嘿嘿,這個...確實有些要事。”
傅長老似乎有些尷尬,但還是說了出來:“其實,我們這次前來,一方面是想拜訪廣華,確定同盟之誼。另一方面也是想向廣華交換一塊地方...”
聽到這句話,寧別雲轉過頭來,定定地看着對方。
他沒想到,這老頭來意竟然和紅塵仙子一樣,都是想從他們廣華剛獲得的戰利品裏面分一杯羹。
但關鍵是,你來分戰利品沒有問題,前提是你得出了力啊!
這老頭所代表的滄溟宮和太初教一樣,關鍵時刻躲在一旁觀望,現在事情結束了倒曉得來分好處了,這也太不要臉了吧?
似乎覺得自己的話語有些過分,傅長老的臉色也有些掛不住。其實若不是宗門的高層下了死命令,他肯定是丟不起這個臉的!
“還請寧師侄多多體諒,我們滄溟宮這次也是帶了很大的誠意來的,如果寧師侄願意交換,我們也是願意奉上重酬。”
“先別急着說太多,你們究竟想要交換那一塊地盤?”寧別雲皺眉道。
“是四方城!”樑子安撓了撓腦袋,道:“寧師兄你也知道,這四方城就卡在我們滄溟宮和天元聖地的交界,上次若不是託您的福,恐怕四方城早就被天元聖地滲透爛了。”
“如今,天元聖地雖然退守迴天中州,但他們仍然有着地形上的優勢,隨時可以再度奪回來...所以我們滄溟宮想徹底收下此城,替廣華充當這道屏障。”
聽完這番話,寧別雲不禁搖了搖頭,雖然他們說得好聽,但說來說去,不就是爲了四方城的那些礦脈嗎?
要知道,天元聖地撤出四方城後留下來的產業和礦脈可都是暴利,滄溟宮若是能獨佔此地,形成壟斷,那足夠讓他們喫得滿嘴流油了。
更何況,那塊地方離廣華劍派的核心區域太遠,卻剛好就在他們勢力的範圍之內。
只要奪得這塊地盤,就能更好的幫助滄溟宮進一步擴大勢力範圍,建立抵抗天元聖地的門戶!
不得不說,滄溟宮的這一手着實是陽光毒辣,一箭三雕,他們恐怕早就在謀劃這件事情了,只是沒想到天元聖地率先敗在了廣華劍派的手裏。
想明白了這一切之後,寧別雲倒是毫不着急。
“啊?那要怎麼才能給答覆?”
“一會兒我會見見掌門,以及同幾位長老商量一會兒,還請你們體諒。”
傅長老和樑子安聽完,雖然心裏很急,卻也無可奈何。沒辦法,誰讓他們有求於人?
“那就麻煩寧師兄了。”
談話結束後,寧別雲送幾位外賓返回精舍休息,中途紅塵仙子也出來一次、朝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提醒他別忘了兩個人的約定。
寧別雲挑了挑眉,徑直去往了出雲峯。
一路上,他撫着額頭,心裏回想着滄溟宮和太初教這一番令人不齒的舉動,雖然心裏很想冷笑,但還是忍住了。
多年以來的人情歷練,早已讓寧別雲的心臟變得刀槍不入,看待事物的眼光也格外冷峻。
誠然,這二家勢力關鍵時刻不見人影、事後曉得來分好處的行爲令人不齒。但人性本就是如此,在局面尚未明朗之前,誰又敢真正的下重注呢?
寧別雲也懶得指責他們,他也知道後面還需要用到這兩家勢力,才能幫助廣華更好的接收勝利果實。
一切不過都是人性罷了。
來到太壽殿,寧別雲將紅塵仙子和傅長老的請求告訴了風長歡。
風長歡笑問道:“這些事情你就能夠處理,關鍵你是怎麼看?”
寧別雲深吸一口氣,道:“我覺得,太初教和滄溟宮這兩家的的請求,其實是一個試探...”
“哦?爲什麼這麼說?”風長歡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寧別雲正色道:“這兩家在我宗危難的關鍵時刻都沒有參戰,肯定自知理虧。現在他們來找我們換取戰利品,甚至願意付出遠超戰利品的價值的代價,肯定是存了一部分補償的心思。”
“而在這個過程中,他們肯定想看到我們究竟會表現出何種態度?以及是否有成爲天下霸主的胸襟!”
“如果我們的態度符合他們的期待,他們肯定會爲了彌補之前的錯誤,加倍補償我們,並出很多力。”
“反之,如果他們知道我們沒有那個胸襟,肯定會生出自危的意識,從而有所保留,甚至會進行反叛...”
“精彩!”
聽完寧別雲這一番推論,風長歡眼放精芒,大讚道:“你說得沒錯,有些人做錯了,不是不知道自己做錯了,而是想看到他人會因爲他的錯誤做出什麼選擇!”
“一切的因果關係其實都是隨動的。眼前的一個小錯會因爲一個人的選擇變成大錯,也可能會就此消失,不復存在。這其中主要取決於我們這些高層的取捨、抉擇。”
“而在這些複雜的因果關係背後,其實隱藏着一個很簡單的真理,那就是人性!”
寧別雲露出笑容:“人性,是最複雜的東西,也是最簡單的東西,只要從人性層面來看待事情,一切都變得有理可循了。”
風長歡點點頭:“像你說的,四方城離我們太遠,形同雞肋。但如果我們爲了那幾條礦脈帶來的利益強行留下此城,反而會讓滄溟宮與我們離心離德。”
“我相信,如果將四方城交換給滄溟宮,同時也能將他們徹底推向天元聖地的對立面,之後我們也將獲得一條對抗天元聖地的獵犬。”
寧別雲目露精芒道:“而這個結果,說不定是滄溟宮在看見了天元聖地的敗局後,而主動想尋求的....”
風長歡老懷欣慰,道:“你能看出這麼多的東西,我對你也就放心了。”
眼下,他們廣華劍派雖然取得了霸主的地位,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其中無論是徹底剿滅天元聖地、還是壓服紫衣閣、碧海城,都需要很大的助力。
而單單依靠他們廣華的力量是有限的。這個時候滄溟宮主動想成爲廣華劍派的忠犬,無疑是想壓重注在他們身上。
從目前的局勢來說,滄溟宮這個時候押注,完全不晚,因爲廣華劍派正是需要助力的時候。
他們選中了一個好時機,剛好是風險最小,又剛好是廣華最需要一個幫手的時候,這背後的決策者何其狡猾?
寧別雲等人縱是知曉這一切,也不過微微一笑,畢竟,最大的好處都是由他們獲得的。
“滄溟宮急切想要獲得我們的認可,而太初教也曖昧地展開試探...看來我們這兩位盟友危機意識很強啊。”
他微微仰頭,意氣風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