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摩訶看着面前這幾個一臉悲苦之色的師弟，突然抽泣起來，淚如雨下。
他的大手攥着金剛杵，只感覺其滾燙無比，炙燙到了他的內心。
“這是爲何？”
寧別雲在一旁不明所以。
這時，旁邊的天魔女似乎明白了什麼，突然間有些動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魔僧一脈的金剛降魔杵，必須得經過幾個高僧的啓靈，才能賦予它強大的威力。”
“啓靈？”
“對，啓靈，是將自己畢生的修爲與心力注入到這金剛降魔杵當中，才能完成的儀式。”
“也就是說，這幾個僧人早早便在此杵上耗盡了心力，已經離死不遠了...他們眼下說要留下來，不過是不想我們看到他們死去的畫面罷了。”
“這...”
寧別雲心神一震，翻起了驚濤駭浪。
難怪這幾個僧人一臉黑氣，彷彿離死不遠的模樣，難怪他們面對虛獸時這般無力，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原來，他們的修爲和心力都注入到了這降魔金剛杵當中，以至於接下來只能慢慢等死。
“對付虛獸大君，非此物不可。”那苦頭陀低念道：“你們一定要好好收好，接下來的一切就交給你們了。”
“嗯！”
病摩訶擦了擦眼角，鄭重地將那根降魔金剛杵收好。
“緣起緣滅，不過在乎一念之間。”
苦頭陀和另外幾個僧人朝寧別雲他們一禮，低喧佛號道：“待到來年麓花春漫，願再與諸位參悟經義、同修緣法...”
“到了那一時，願這北域的大地再無戰亂，再無禍端。”
他們轉身，齊齊走入那大海的深處，腳下一點佛光綻放，伴隨着他們進入那無邊的浪潮當中。
不一會兒，佛光熄滅，天地再無那幾名僧人的影蹤，唯有濤聲依舊。
病摩訶怔怔望着前方，不知何時淚溼了衣襟。
他雙手合十，鄭重行禮：“幾位師兄往登極樂，師弟能見到這一幕，幸甚至哉！”
“我將繼承你們的遺志，死而後己，砥礪前行...”
說到最後一句，他的身影一個踉蹌，已經是泣不成聲。
“北海濁浪沒僧衣，天涯何處不過客？”寧別雲長嘆一聲，“願這遙遙東逝水，將他們帶往彼岸的盡頭，到了那裏，無病無痛，無這世俗的紛擾...”
一陣海風吹過，發出嗚嗚的聲音，孤零寂寥，似乎是那幾個僧人對他們的迴應。
寧別雲和天魔女二人沉默片刻，而後對着那海水東逝的方向遙遙一禮，讓心中的哀思跟隨着海風一同遠去。
....
經過長途跋涉，寧別雲他們跨越大海，終於來到了北極城的海域。
在他們眼中，北極城被無邊的黑色浪潮圍堵着，好似沉淪之淵當中的一座孤島。
無數虛獸密密麻麻地在海面中蠕動，非常嚇人，若不是有一道湛藍光幕護住了四周，恐怕北極島早已陷落。
天魔女看到北極島的局勢比離開之前又要糟糕了一些，不禁大驚失色：“這北極島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似乎離淪陷已經不遠了！”
病摩訶也是憂心忡忡：“這麼多的虛獸聚集，殺都殺不完，很難想象我們離開的這段時間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
“事出反因必有妖。”寧別雲臉色凝重地道：“按道理來說我們引走了一頭虛獸大君，這裏的壓力應該緩解許多才對，這一點從陣法有修復的痕跡就能看出來...”
“你是說，在壓力減退之後，有更強的虛獸大君，來到了北極城？”天魔女臉色一變。
寧別雲搖搖頭，“目前不敢確定，不過我們必須靠近探查。只有獲得了足夠的消息，才能進行下一步行動。”
“否則，北極城若真是陷落在即，光憑我們三個人，也不過是上去送菜罷了。”
病摩訶點點頭：“別雲施主說得對。”
“不過，我們已經跟虛獸打過交道，它們肯定記得我們的氣息，現在我們過去的話，會不會是羊入虎口？”
那麼多虛獸密密麻麻地圍在北極島四周，光是看一眼便讓人頭暈目眩，他難以想象寧別雲該如何靠近。
寧別雲擡起頭，望了一眼前方：“很難講，不過它們的主要目標是北極城，我只要小心一點的話，應該不會鬧出太大的動靜。”
“不過目前我倒是有一個猜想，這些虛獸彼此之間很可能有着共同的聯繫。”
“不然的話，爲什麼我們引走了一頭虛獸大君之後，這裏的危險反而加劇了？”
虛獸有目標有組織的進攻北極城，很明顯這裏是它們擴大戰局的一個重要阻礙，寧別雲早已清楚這一點。
畢竟，這一連串突發的危機，太過巧合，不像是虛獸這種原始暴虐的異形能夠組織起來的。
至於懷疑的對象，他心中也大概有了一個目標，不過現在顯然不是談這個的時候。
“既然如此，讓我跟你一同去。”天魔女眨了眨美眸，道：“我的天魔幻身最適合隱匿氣息，帶上我探查可以事半功倍。”
寧別雲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擔心自己的安危，便點了點頭：“好。”
眼下危機加劇，風浪起伏，他們必須比任何時候都要小心。
一番準備後，二人沒有廢話，當即出發。
他們收斂氣息，沿着海域小心靠近，一路不敢引起半點的動靜。
要知道，這片海域到處都是虛獸，一旦引起一點動靜，那必將引起所有虛獸的警覺，到那個時候連恐怕虛獸大君都會發現他們，麻煩不是一點半點。
寧別雲不想打草驚蛇，所以在來到一個接近北極城的極限距離後，便停了下來。
“這裏已經到極限了，再靠近，敵人便會發現我們。”
天魔女隱於虛空之中，操控一個結界罩住寧別雲：“我只能讓你在這裏探查前方的動靜，接下來便只能看你的了。”
寧別雲點點頭，道：“這裏已經足夠了。”
他沒有多說，而是閉上眼睛，識海當中心劍神識開始急劇波動。
自從利用《至高天錘鍊魂法》將神識錘鍊成心劍神識之後，寧別雲對天地萬物的感知能力便上升了一個臺階，眼睛看得更清楚，耳朵也能聽到更多了。
這一切，賦予了他極強的探查能力，稱得上是千里眼、順風耳也不爲過。
此時此刻，他屏氣凝神，放出心劍神識，越過茫茫的虛獸朝北極城探去，天地之間的一切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
通過強大的神識支撐，他可以看到北極城當中正在加固結界的滄溟宮修士，街道上臉色倉惶不知所措的平民百姓，以及憂心忡忡在大陣當中鎮壓的嚴長老等人...
而除了這些之外，他還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這道身影似乎成爲了北極城衆修士的主心骨，正帶領整個北極城的修士展開防守，繼續支撐。
“太好了，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趕到北極城了...”
寧別雲感知到這道人影的存在後，內心頓時鬆了一口氣，至少北極城眼下的情況還不算太糟糕。
這時，正當他想繼續探查的時候，突然間，天空中傳來“哼”的一聲，一道霸道張揚的力量波紋掃過，似乎是發現了他的存在。
“不好！”寧別雲感受到這道力量波紋的強大，臉色頓時一變。
他二話不說就收起神識，朝虛空中的天魔女喊道：“敵人要發現我們了，快撤！”
天魔女早有準備，此刻見他發聲，立馬掐動法訣，曼妙的身軀從天空落到寧別雲身邊，抓住他的胳膊，帶着他眨眼間便消失在了原地。
在二人離去不久，一道身罩黑袍、腳底露出無數觸鬚模樣的虛獸來到此地，聞了聞四周的氣息，疑惑道：“不見了？奇怪，難道我感知錯了？”
它又在四周探查了一會兒，沒有發現動靜，隨後直接離去。
....
“呼！好險！”
這一邊，藉助天魔女的天魔遁法，寧別雲和她險之又險地逃過了一劫，回到了病摩訶所在的位置。
“發生什麼事了？”
病摩訶見他們一臉驚魂未定的模樣，上前來問道。
寧別雲喘息了片刻，隨後道：“經過探查，我們得知目前有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
天魔女也朝他側目。
寧別雲拍拍胸口，道：“壞消息就是和我們猜想的一樣，有一頭足以與結丹境後期修士相比的虛獸大君來到了北極城，並且正在主持進攻！”
“剛纔我差點被它發現，要不是天魔女及早佈下了遁法，後果不堪設想。”
“咕嘟。”聽到這句話，病摩訶情不自禁地嚥下了一口唾沫，隨後問道：“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那就是太初教的太上嚴本初已經來到了北極城的島上，並且正在主持大陣，帶領衆人防守！”
“太好了！”
天魔女眼前一亮，高興道：“這麼說的話，我們總算有一個強援到來，接下來也可以多支撐一會兒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
寧別雲望着前方那座處於虛獸包圍中的孤島，苦笑道：“只是一個好消息與壞消息，一消一漲，局勢等同於沒變化，而且北極星辰大陣消耗了那麼久，情況說不定比先前還要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