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雨自己整理好衣服,擡頭髮現檀九微還愣愣的定在原地。
薄脣微啓:“你在想什麼?”
檀九微看着渾身的氣息如雪一般寒冷的祁連雨,細碎的頭髮垂在他的臉側,讓人看不太清楚神色。
“師尊今日對我好像有些冷淡。”檀九微低落道。
一襲白衣盛雪的靈月仙尊垂下眉眼,眼神落在空處,聲音空靈悅耳。
“你若忠誠於我,那便永遠是爲師的好徒弟,這話我只說一遍。”祁連雨淡淡的道。
檀九微急急上前一步,“我永遠不會背叛師尊。”
祁連雨理了理衣襬,在支起一塊木板的窗邊坐下,反應平淡。
好話誰都會說,承諾這種東西就是用來打破的。
若是檀九微真的有這份心意,時間自會證明一切,基於上一世的相伴,祁連雨心裏也願意相信他。
他垂眼看着茶盞裏還未落下去的幾片茶葉,無風自動。
本以爲檀九微是因爲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入了魔,如今看來,倒不像是那麼一回事。
祁連雨眯起雙眸,陷入了沉思。
背棄他的,就算是同門也不留。
守護他的,是妖邪也可以相伴。
重活一世,祁連雨早就不拘於這些世俗虛禮,只希望小徒弟不要讓他失望纔好。
檀九微看着冷淡的祁連雨抿緊薄脣,他艱澀的開口:“師尊可不可以也答應我一個要求?”
“嗯?”祁連雨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檀九微看着他清冷的眉眼,輕聲道:“我只對師尊一個人好,師尊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也只對我一個人好,不要再收徒弟了。”
這樣好的師尊,他只想一個人獨佔。天知道,他之前有多少次想要宰了紀清若和白芙蕖兩個人。
好在,師尊不喜歡他們,可以暫且留他們一命。
看在祁連雨眼裏,小徒弟像是脣齒含糊不清的在與他撒嬌,只想要獨佔師父的寵愛。
不討厭,反倒是有點可愛。
像一條長相兇惡高大,但又格外溫順粘人的大狗。
祁連雨被自己的聯想逗笑了,他勉強壓下上揚的脣角,吐出一個字:“可。”
檀九微的眼神都亮了,“師尊的意思是?”
收徒弟之事祁連雨本來就不太熱衷,檀九微既然不喜歡,那不收就不收吧,不如直接遂了他的意。
祁連雨用手背靠手腕的地方,閒散的撐住自己上半身,半闔眼道:“我的意思是,以後都不收徒弟了。”
檀九微原地站了一會兒,沒忍住雀躍的心情,上前一把抱住了靜坐窗前的祁連雨。
“師父,我好高興~”
祁連雨如今沒有法力,一時也推不開檀九微,只能由着他埋在自己肩膀上撒嬌。
眼眸中閃現一絲笑意,祁連雨推了推身上的人,“多大人了,怎麼還和小孩子一樣愛撒嬌?”
祁連雨說完,自己不禁一愣,和這句差不多的話他以前好像也說過。
祁連雨驀然發現,上輩子的大多數事情他都記得,但是具體細節卻是想不起來了。
他死的時候,檀九微似乎說過很多話,如今竟然是一句也不曾有記憶。
只記得漫天的雨,和檀九微眼底血紅的紋路。
祁連雨有預感,他只要想起來,就能知曉檀九微的來歷。
此時此刻的檀九微還不知道自己露出了馬腳,像只得了主人獎勵的大狗狗一般,抱着師尊輕蹭。
祁連雨的神色漸漸舒展開來,罷了,他總歸不會害自己就是了。
幾月以後是門內的弟子比武大會,優勝者可以獲得豐厚的獎品。
祁連雨現在已經‘養好了傷’。
他之前有去紀清若的住處看過,象徵性的留了瓶治傷的藥便走了。
至於白芙蕖,她還在東闕真人那好喫好喝靈丹妙藥供着呢。
聽聞白芙蕖性情大變,每日陰晴不定,動輒就要發火,東闕真人也不生氣,派人盡心盡力的伺候着。
對外宣稱是心疼師侄,但是登仙門裏的傳言實在算不得好聽,這都是夢魔打聽出來告訴檀九微,然後祁連雨又從檀九微的口中得知的。
祁連雨也覺得有點奇怪,東闕真人看上去不像是這麼不會經營之人,白芙蕖當真對他這麼重要?
上一世白芙蕖被自己護的很好,從未受過傷,無法對比,這一點也無從得知。
“師父,這次的比賽我要參加嗎?”檀九微就近貼着祁連雨坐下。
祁連雨有點煩他的挨挨蹭蹭,但是也很喜歡檀九微身上的溫度,一直也沒有說什麼。
不過檀九微最近有愈演愈烈的架勢,甚至想在他的屋裏打坐。
現在祁連雨不需要檀九微幫他傳輸靈力取暖了,自然果斷的將人趕了出去。
檀九微幽幽的道:“師尊就會卸磨殺驢。”
當時祁連雨只當沒聽見。
他瞥了眼再次蹭到身邊的小徒弟,淡淡道:“隨你心意,獎品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你若是想要,我也可以給你尋來。不過以你的能力,和他們比試沒有多大意義。”
檀九微的修爲進展迅速,大部分弟子還停留在築基時,他已經一路往上,連度兩重雷劫,直至元嬰。
弟子比賽是按入門時間來算的,入門二十年內的新弟子皆可參加。檀九微一個元嬰期放到一羣築基的小弟子之間,那不是和切菜似的?
檀九微笑了笑,溫聲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和他們比試,還不如師尊教導我來得快。”
祁連雨冷漠道:“與其討好我,倒不如好好練一練你的劍術。”
把劍用成了刀,說出去都是丟他劍仙的臉。
過些時日有個祕境要開啓,如無意外,應該是由青羽帶隊前往。
枯榮死了,祕境的危險卻是還在,祁連雨準備到時候也跟過去看着。
至於檀九微,那祕境萬分兇險,看他想不想跟着吧。守在微雨苑,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