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問柳瞥了眼,純白色防毒面具的顯示屏上似是對應他心情閃爍出一段亂碼字符。“我說,槍這種隨時更新換代的東西又不像是其他的本命法器,你難道真打算一把槍用一輩子?”
敘燃不置可否,指尖向上一推,發出一聲利落的咔嚓聲。
——雖說之前在那幫焱宗孫子的身上試過剛拿到手的開光霰/彈槍威力,但至今爲止,她的摯愛仍是這一把ak-105。
科技革命之後,這種槍已經逐漸從舊時代戰士們最愛的突擊步/槍演變爲一種“收藏品”。除了部分沒有靈根與修煉能力的凡人仍在投入使用,基本上被淘汰摒棄在了時代之外。
而在印刻符文的加持改良下,這種型號的突擊步/槍,卻一度成爲了敘燃的代表主武器。
敘燃身上帶着半個隨時代發展更新的軍火庫,都是在正統修者眼中“上不了檯面”的歪門邪道之物。而那把ak,卻是這些“歪門邪道手段”中保留時間最久的一把槍。
“是你!”
果然,這種並非正統修士會使用的槍械武器一露面,人羣中就傳來陣陣驚呼。其中一名修士更是在打量半晌佛修的那張漂亮臉蛋後直接認出她身份。
莫西幹髮型的男人皺了皺眉。
虎目緊緊盯視着那把被架起的ak,佛修的纖白指節與漆黑槍體形成鮮明對比。然而更加觸目驚心的,卻是敘燃望過來的眼神。
一種近乎殘忍的淡漠慈悲。
“真是那個女佛修?”
“她回來了,她怎麼還會回到歸墟來……”
“呵呵,還不是在覈心八城混不下去了?勾上天狼神轉眼就被甩了,趨炎附勢,真不知道佛修裏怎麼有這種人……”
“我要是她,根本就沒臉再回來。她難道沒有羞恥心嗎?”
周邊修士的竊竊私語聲傳來,姬問柳防毒面具上的線條從亂碼變成一個大大的紅叉。
他猛地上前一步,面對人羣低聲呵斥,透過厚重面具的聲線顯得低沉又神祕:“都別說了!”
人羣怔了一瞬。
有大膽的修士不服氣,上下打量一會姬問柳那張遮蔽了整張臉的防毒面具,出言道:“你又是誰啊?這麼想給她出頭,你知道她是什麼人嗎!”
“就因爲我知道!”
姬問柳飛快瞥了眼身後站立的敘燃,確認對方注意力都在那個黑市男人身上沒空注意這邊後,才低聲且語重心長地道。
“你們趕緊逃吧,我是在救你們啊。這些話要是被她聽見了,今天在場所有人都得喫槍子兒!”
砰。
他話音未落,一枚子彈幾乎是擦着防毒面具的排氣孔打在支撐架上。伴隨着人羣的驚呼嘈雜,令人不妙的摩擦晃動金屬聲響了起來,本就極具不安全性的升降機內部開始劇烈晃動。
“你瘋了!”
修士們東倒西歪成一團,勉強維持住身形,拉着手邊的欄杆頗有狼狽地吼道。
敘燃在這樣的極度混亂中轉頭,尚留存熱度的槍口對着人羣比劃兩下,又引起一陣兵荒馬亂。
“你們罵我,我就請你們喫槍子,不是很公平的事?至於後面一句話麼……”
留着一頭莫西幹髮型的黑市修士又驚又疑地望了她兩眼,就看見佛修笑靨如花,眉目都似凝着漣漪秋水,沖淡了原本的疏離。
“後面那句話說得就更沒錯了,衆所周知,我是個瘋子。”
噠噠的步/槍掃射聲炸響在衆人耳畔,即便在這個消音技術已經無比成熟的超武器時代,她仍慣常使用着動靜聲巨大的原器械。
金屬斷裂的咯吱牙酸聲迴盪在所有人頭頂,有反應較快的修士已經摸出自帶的飛行器及時逃離這片區域。敘燃看着那幾個不願被波及的修士離去,也沒阻止,興奮緊縮的瞳孔注視前方,子彈噴着火舌舔舐上岌岌可危的鋼筋。
“既然不想乘升降機,那大家就一起掉下去!”
在劇烈失重的混亂體感中,來自黑市的男人最後看見的就是那張上下顛倒的面孔。佛修嘴角高高揚起,瞳孔中反射極度的興奮,扛着ak將最後一根金屬支架轟碎。
敘燃猛地湊近,男人甚至感覺到那鴉羽似的長睫尖端幾乎要碰上自己的皮膚。他下意識屏住呼吸,就聽見那個同樣在極速下墜的佛修笑着哼了句不成調的曲。
——“我們掉下去咯~”
“你……”
轟——!!!
“……”
良久。
劇烈揚起的齏粉碎石重歸平靜,市中心的吊橋下多了枚凹陷的深坑。斷裂的機械支架散落一地,邊上幾名灰頭土臉的修士正在破口大罵。
敘燃掰了下稍微有點扭到的脖頸,單手提起壓在自己身上的一塊鋼板,從廢墟底下爬出來瞥了那邊一眼。
修士們頓時呈鳥獸狀四散。
散架的建築底下傳來另一聲悶悶的抱怨,姬問柳在防毒面具裏咳喘了兩聲。倒不是粉塵吸入,估計是掉下來的時候位置不對哪磕了下。
敘燃伸出手。
本來還在碎碎唸的姬問柳頓時喜出望外,擦了擦面具眼部的視物屏幕,擡手想要去扶。“燃啊,你真好,以後誰再說你沒有心我就罵他。”
敘燃目不斜視地伸手將埋在他邊上的莫西幹頭男人拎了出來。
姬問柳:“……敘燃你沒有心!”
吉川睜開眼睛的時候,率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放大數倍的怪異防毒面具。純白麪具的主人似是情緒極端不穩定,不斷有亂碼狀的線條形狀出現在顯示屏上。
他下意識想向後縮,下一秒領口竟是被一雙手牢牢桎住。
“早上好。”
佛修扛着ak蹲在地上,神情倒是沒有再像之前發瘋時那樣肆無忌憚了。垂着眼瞼恬然的面容,要不是她手上的槍,任誰也無法將這人與那個轟碎升降機的瘋子聯繫起來。
吉川沉默一會:“……我想起來了,是你!你是當年在礦山墳場把藺先生的骨灰盒揚了的那個女佛修,你從核心八城回來了!”
敘燃沒什麼反應,倒是她邊上的姬問柳嘆息一聲,似是見怪不怪又多少帶着點無奈。
姬問柳:“燃啊,咱就不能幹點人事嗎?”
敘·不幹人事·燃裝作沒聽見,低頭拂了拂槍管,尚存餘溫的槍口對準吉川脖頸上的黑市紋身,是一種甚至都懶得掩飾的明晃晃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