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我佛不慈悲 >第90章 賭一場
    ◎所有人就準備迎接山神的怒火◎

    第二日,天光堪堪亮起,一名自稱是裁縫鋪派來的中年婦人乘着第一縷陽光來到了她們的屋子,口口聲聲道要替藺長纓量尺寸裁衣。

    中年婦人的背後站立着兩名彪形大漢,看起來頗有以暴力強行使人屈服的意味。

    敘燃撐着下巴在邊上饒有興致地看着,“你們這個工期要多久,今天是第二天了,後天就要到成親現場啦。”

    藺長纓無言瞥了她一眼沒說話,那名中年婦人卻道:“材料在今天早晨已經送過來了,成衣下午就能做出來,不必擔心。”

    “材料?”敘燃問道:“是什麼好東西還需要新鮮的送過來?”

    中年婦人朝她們露出莫名的笑來,“到時候,客人便會知道了。”

    一行人來得突然,去得也快,等到一切流程結束之後日輪也不過爬到半山腰的位置。

    姬問柳推門從後院的供奉房間搖着輪椅出來,頂着一張詭麗至極的臉,仍是有些不適應地在到處摸來摸去。

    “你說,這真的不會露餡?我剛纔都沒敢出來。”

    “露餡也沒什麼關係,反正我們現在需要的又不是一個真正的‘神’。”

    敘燃靠在座椅上舒展了一番肌肉,“倒是你可別再那亂摸了,別把人家好端端的零件給弄散架。”

    姬問柳:“好歹是個容納神的軀殼,不至於這麼脆弱吧!”

    多少有點鳩佔鵲巢意思的無常還是感覺渾身哪哪都不對勁,最終又從供奉臺邊上隨手撈了件長袍給披上掩蓋了部分眉目。

    “不過,我之前就想說了,這個神爲什麼會是個瘸子?”

    他納悶地望向自己關節折斷的小腿,片刻又對着她們張大嘴,“而且舌頭也只有半截,我現在說話用得是自己的魂體意識。”

    敘燃:“根據昨天晚上的情況來看,山神應該是由於某種原因受限於當地的居民,具體是什麼原因,就要靠你去查了。”

    經歷了一晚上的波動情緒之後,藺長纓也沒脾氣再罵他們此舉的荒唐,冷眼看了一會,道:“早上的時候我跟其他幾個堂口的夥計取得了聯繫,他們那邊同樣也有被選出來獻祭給山神的‘新娘’,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大宗那邊的人。”

    幾人就眼前的情況短暫分析了一番,見外頭天光大亮,鎮子上也恢復了熙熙攘攘的熱鬧,於是正準備出門去主動獲取線索。

    敘燃腳步卻突然在窗邊的位置停住,她垂眼望向一處位置不知道在想什麼。半晌,以一種莫名語氣招呼另外兩人道:“快來,看看好東西!”

    “什麼什麼?”

    姬問柳將輪椅搖得飛快,行至窗邊,緊接着,他全新獲得的那副皮囊臉上神情似是空白了一秒,僵在原地不動了。

    於是藺長纓也走過來看,只見就在被窗柩遮擋住的視線陰影裏,一個媒婆打扮的“人”站在陰影裏,面容呆板,只是一雙死寂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人羣。

    那“媒婆”臉上塗着滑稽而可笑的妝容,慘白的脂粉和着大紅的腮紅讓它看上去就像是什麼做壞了的滯銷木偶娃娃,倒貼錢都沒人買的那種。它轉了轉墜着一層贅肉的脖頸,能夠輕而易舉聽同樣類似於生鏽關節發出的咯咯聲。

    察覺到三人的視線,“人”突然動了動,臉上完全白塗的脂粉裂開幾層褶皺,咧開嘴露出一個詭異的笑。

    “……”

    它不知道在那個位置盯了他們看了多久,可能是在半小時之前裁縫店的人過來量衣服開始,也可能從搬進這間房間的第一刻起,這個詭異的東西就直勾勾地站在視線死角的黑暗中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們。

    “還好現在是白天。”敘燃就像是完全沒覺得自己之前“過來看看好東西”的語氣有什麼不對,“如果是昨天晚上發現這個東西,肯定會被嚇一跳的。”

    藺長纓深知她的德性,此刻連罵一句的想法都已經懶得再提起,當下就拔出袖帶中的激光匕首想要摧毀這詭異東西。

    然而就在刀尖即將割到那東西臉上的一瞬間,突然從那張塗着劣質口紅的慘白龜裂臉上發出淒厲到極點的慘叫。下一秒,密密麻麻的原住民修士不知道從哪裏出現,齊齊將這間屋子給圍住。

    “在祭典開始之前,客人不能離開這間房間。”

    之前的那個老頭並沒有來,站在最前面說話的是一個生面孔,不過看起來大概也是個幹部之類的角色。

    “請理解我們的工作。”

    到這裏還有什麼不清楚的,這個模樣詭異的媒婆人形大概率是用來監視他們一舉一動的眼睛。

    藺長纓手中的激光匕首並沒有放下,目睹着爲首的幹部冷聲道:“禁我們的足?一開始的時候你們可不是這麼說的。”

    “請理解。”

    原住民們說來說去只有這一套說辭,偏偏身處於他人的領地之上,倒也真的沒什麼辦法去反駁。

    敘燃盯着正在對峙着的藺家主與原住民們,她突然開口以一道十分虛假的高昂嗓音道:“呀,您怎麼親自來了呀?是過來看看新娘子嗎?”

    這話一出,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集中在身後披着長袍的姬問柳身上。而這大概也是無常爲數不多的幾次成爲人羣焦點,一時間他手腳甚至都有幾分僵硬,不過眼下比他更僵硬的就是那些原住民們。

    站在最前頭的那個幹部以一種堪稱驚愕的視線上下掃視着姬問柳,目光在露出來的下半張臉上都快要凝成實質。

    半晌,他不可置信道:“您,您是……?”

    頂着一衆人羣驚愕的目光,姬問柳沉默一會,竟是擡頭掀起了面上的兜帽。

    頓時,那張在日光下驚豔得不像是人能夠長出來的臉暴露在視線中。姬問柳用那雙金色的眼睛望向人羣,無聲張了張口。

    敘燃將手虛搭在他肩膀上,振振有詞:“大仙說,祂對於這次的祭品十分滿意,讓你們在成親典禮之前好好對待人家,不要做出惹人不痛快的事。”

    姬問柳輕點下頜,搭配着那張迷惑性極強的臉,竟真的在日光照耀下顯出一點超脫於世的神性來。

    人羣:“……”

    “不是,你又是什麼人?”原住民們沉默了半晌。

    敘燃:“我是大仙的臨時傳話人,汝等凡夫俗子怎麼有資格聽見神祇直接的旨意?大仙選中了我,作爲與下界的交流媒介。”

    在人羣看不見的地方,藺長纓瘋狂翻着白眼,暗罵佛修跟無常這兩個簡直比那個歸墟橋洞底下的半瞎老算子還要忽悠人。

    而原住民們顯然也是一副狐疑的神色,正懷疑着這話的真實性,下一秒他們卻突然驚愕看見姬問柳竟是直直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

    那倒並不是醫學奇蹟之類的現象發生,只見原本空蕩的房間中,整整九條機械巨尾幾乎撐着塞滿了整座房間。窗外的媒婆人形臉上頓時流露出一種極爲似人的驚恐神情,竟是跪倒在地不住地砰砰磕頭。

    而神祇的軀殼懸浮在半空,機械巨尾支撐着將其籠罩,姬問柳垂下金色的眼睛,無悲無喜地望向世人。

    敘燃站定在其中一條機械尾巴的前端,以相似的姿態垂睫,緩聲開口道:“是不是好日子過得太久,讓你們都忘記了應有的敬畏?”

    她籠罩在那雙金色的眼睛下,身後,神祇的嘴脣無聲開合,藉由佛修的口宣發而出。

    “祭祀典禮上,我要拿到屬於我的那份東西。”

    “不然,所有人就準備迎接山神的怒火。魚死網破,別忘了誰纔是少皓峯的庇護神。”

    “……”

    一片死寂無聲中,敘燃在神祇軀殼投下的陰影中微微揚起脣角。

    看見那人眼中一閃而過的驚恐,她便知道,這一步是賭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