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小道姑今天答應聯姻了嗎 >第23章 第 23 章
    ——“你不是不喜歡這麼大的雨嗎。”

    池宴身體大半的重量都撐在門框上,但眉骨依舊磕着她瘦削的肩。棱角貼合,存在感十足。

    帶着氤氳潮氣的髮絲垂落她肩窩,那觸感卻居然……出乎意料得柔軟。

    像是互相牴觸的兩種情緒,奇異地融合在一起。

    雲梨只覺得半邊身子有點兒麻,輕碎恍惚下,沒有動。

    靜謐須臾,廊燈熄滅。

    雲梨莫名清清楚楚地明白,池宴這話,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可她又記得分明,重遇後,她絕對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她不喜歡下大雨這件事情。

    包括池宴。

    心念一動。彷彿樓外的雨勢都弱了下去,雲梨忍不住帶上點小心翼翼的試探,輕聲問他:“哥哥,你怎麼會來呀?”

    柔軟的嗓音,輕飄飄的,連走廊頂燈都沒能吹亮。

    池宴聽到了,喉結動了動,卻隔了好久才擡起頭來。

    肩上重量一空,池宴掌心撐着門框,俯身同她平視。

    他喉間門意味不明低“嗯”了聲,忽地勾起脣角。

    冷白膚色迎着室內暖光,都硬生生透出點邪氣來。緩聲問她:“我爲什麼要來呢?”

    -

    雲梨沒回答他。

    池宴似乎總有這種……把問題拋還給你,叫你接不上話,叫你自我反思哪裏露了馬腳,還叫你心虛忐忑的愛好。

    可她這回,是真的沒辦法替他回答。

    因爲她總覺得,池宴其實也挺茫然的。是那種“很誠實的身體”帶給他的茫然感。並不是真的想起來了些什麼。

    所以這個問題,還是得留給他本人自己去探索。

    此刻,雲梨看着硬要站在她家落地玻璃窗前,臉色難看得像被人追殺的池宴,暗暗下完這樣的決定,又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所以池宴是即便忘了她,潛意識裏依舊記得她說過的話嗎?

    即便他不喜歡高的地方,還是到了頂樓來陪她。

    某種奇異的陌生感在胸腔裏蔓延開。

    讓她覺得自己就像個一直躲在殼子裏的蝸牛,大雨過後,偷偷探出腦袋看一眼這個世界。那觸角掃過硬殼,心裏忽地軟軟一動。

    …………

    天幕雨勢漸弱。

    池宴把問題交給雲梨後,小姑娘並沒有回答他半個字。

    只擡手握住他撐着門框的手腕,用力往裏一帶,對他說:“哥哥你進來。”

    池宴一僵,眼皮痙攣似的跳了下。

    然後又聽她說:“擦擦頭髮喝杯熱牛奶別感冒了呀,等雨小點兒再回去。”

    “…………”

    然後池宴就進來了。

    他身上衣服本來還能更溼一點兒——車子停在地下車庫後,池宴原先是準備走消防通道上來的。

    這小區真的是沒什麼人管,纔到一樓,那氣窗開着,雨水簌簌地朝樓道里撲。

    然後突地有個念頭,彷彿和從前某一刻的自己不謀而合:他得……早一點兒見到她。

    於是池宴就坐了這個小區非常反人類的……270度全透明觀景電梯。

    那股站在轎廂裏,看着自己離地越來越遠,胸腔裏像被人塞了團吸滿水的棉花,悶堵得喘不上氣的感覺,這會兒還清晰異常。

    池宴垂眼,瞥着路面偶然浮水經過的小車,自嘲似的扯了扯脣角。

    就這樣,都已經比他年前出息多了。

    身後小姑娘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漸近,池宴依舊抄兜站着,沒有動。

    眼前卻驀地虛蓋上溫熱,混雜着甜香的柔軟氣息貼近,輕聲同他說:“不喜歡,就不要看了呀。”

    池宴眼皮動了下,長睫尖掃在她指腹上,反倒弄得自己有點兒癢。

    像是終於明白了小姑娘那句“只是不喜歡,又不是害怕”是什麼意思。

    心臟又無端一軟。

    所以那天在遊樂園,並不是他的錯覺。

    池宴突然有點兒想笑,情緒也很自然地從過往裏抽出一截。

    擡手捉住她手腕,把覆住他視線的掌心挪開,池宴偏身看向她。

    手腕被他溫涼指骨貼着沒鬆開,雲梨眨眨眼,沒多想,也沒抽開,只問他:“哥哥,你現在是一下雨,肋骨就會痛嗎?”

    她剛剛看見池宴無意識地擡手,摁了摁以前受傷的地方。

    池宴猛地怔了下。

    捏着雲梨手腕的指骨不由一收。

    那力道立馬讓雲梨反應過來,小臉突然一板,正經嚴肅地猶如科普視頻:“我師父的膝蓋哦,一下雨也會疼。上了年紀的都這樣,我懂我懂的。”

    池宴:“……”

    池宴:“…………?”

    池宴都快被她氣笑了。

    雲梨說完,池宴頓了兩秒,突然俯下身來。脣角噙着點上翹的弧度,微挑鳳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緩聲問:

    “我們以前,”她手腕上貼着的溫度不斷升高,腕骨還被池宴指節不輕不重地捏了兩下,像意味不明的蠱惑,又像試探勾引,“真的沒見過嗎?”

    -

    雲梨終究是沒有回答他。

    像是明擺着把“你逼我說就是逼我撒謊,所以你可趕緊別問了吧”掛在了臉上。

    他也不知道,小姑娘到底在逃避些什麼。

    但有個好久沒去的地方,倒是可以去一趟找找答案。

    翌日下午,池宴自己開車,駛進晏城近郊一處療養院。

    池宴沒有預約,年前幫他治療的醫生還有訪客。護士帶他進了另一間門訪談室,替他倒了杯茶,留他在裏面等着。

    人位沙發邊,直角位的單人沙發空着。池宴靠在人沙發裏,長腿交疊。指節相扣,搭在膝蓋上,閒閒看着茶杯浮起嫋嫋熱氣。

    訪談室面積適中,沙發很舒服。布藝窗簾溫馨,室內顏色雅淡,透明玻璃滲進稀釋過的陽光。整個環境是很容易讓人放鬆,很容易讓來訪者生出信任感的佈置。

    池宴長睫尖垂了下,脣角一勾,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門。

    房門適時被叩響,池宴起身,扣上西裝第二顆釦子。

    “池先生?”進門的醫生四五十歲的年紀,姓秦,見了池宴面露些許詫異,依舊溫和客氣地同他打起招呼,“好久不見了。”

    不怪秦醫生詫異。

    實在是池宴的情況特殊。

    通俗點兒講,就是他從沒見過問題那麼嚴重,但又出奇配合,恢復速度還堪稱醫學奇蹟的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