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雲歌自小分工明確,一個跟着師叔習武強身,一個跟着師父研究五行八卦大自然。
“哥哥你看,”雲梨指着一片高低各異,佈局成北斗星象的梅花樁給池宴看,“這是師叔幫我打的七星樁。後山那兒還有片空地上擺的是八卦樁。我最早開始練身法,就是在這裏練的。”
半人高的木樁,粗不過足,小姑娘輕輕鬆鬆一躍而上,站得穩穩當當。
池宴垂睫掃了眼。每根木樁入地都頗深,雖然年歲許久,依舊看得出當時每個樁面都被打磨得平整安全。
就算是小朋友穿着布鞋,也不會有木刺扎人。
即便沒有親人在身邊,即便被傷害過,小姑娘也是在另一種愛意里長大的。
所以纔會成了如今的性子吧。
依舊能分辨善意,接受愛意。也永遠像個小太陽一樣,不吝嗇給旁人溫暖。
雲梨沒有習招,只是學着當年最初練穩定性和身法的樣子踩樁行步,笑着和池宴說:“我小時候還在想哦,我這樣練好了是不是能去舞獅。”
“直到後來下山,看了不少現在拍的武俠劇。”雲梨跳上更高的地方,鼓了鼓腮幫子,“好像很少見到在梅花樁上過招的橋段了。”
學了那麼久的東西,沒機會展現在熒屏上,說完全沒有一丁點兒小失落是假的。
池宴聞言,輕挑了下眼梢。
腦子裏立馬過了遍稽學名的電影。雖然是現代片,倒也不是不能用這個元素。甚至混搭得當,效果應該很不錯。
雲梨見他一直不說話,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三兩下並步過去問他:“哥哥,你想上來試試嗎?”
憑池宴的身手,她倒是不擔心他站不穩當。
池宴抄兜,下頜微揚起,脣角淺勾看向她,迎着晨曦微眯了眯眼。
小姑娘如今頭髮仍短着,淺淺紮了半個小糰子揪揪在腦袋頂上。一襲皁香淺淡,袖口微微泛白的窄袖青褂,合身又利落。
穩穩站在五尺高的木樁上負手而立,居高臨下看着他。
池宴甚至都能想象得出,當初小糰子似的小朋友,鼓着肉嘟嘟的腮幫子,卻偏要頂着張一本正經的小臉,站在木樁上練基本功的樣子。
揚了揚眉,池宴懶洋洋地說:“上不來。”
“……?”雲梨茫然了一瞬。
大哥,那個最矮的木樁還沒你膝蓋高,但凡你肯擡一擡尊貴的jio……
雲梨眨眨眼,還是順着池宴的意思“哦”了聲,微彎身,伸出手給他:“那我拉你上來呀。”
池宴無聲翹了翹脣,手從口袋裏拿出來,握上她掌心。
雲梨剛想讓他借力上來,被他握住的手卻被用力一扯。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下去。
“?”沒防備地張了張嘴,雲梨整個人重心往下掉,爲了落地的姿勢別那麼狼狽毀她英明形象,只能順着池宴的力道撞進他懷裏。
胳膊肘無奈勾上池宴後脖頸,被他穩穩接抱住的時候,雲梨一腦袋問號。
剛想問問他這種刺客行爲是要做什麼,就聽見池宴說:“以前要下樁的時候,也要師叔這麼抱你下來吧?”
雲梨愣了兩秒,驚喜道:“你怎麼知道?!”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早把自己想問的問題忘了。平時抱她抱得緊一點兒,耳朵尖立馬就紅了,這會兒被他的問題分了心,神色倒是自然。
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好騙。
“喜歡?”池宴意味不明地問。
雲梨彎脣抿出小梨渦,點了好幾下小腦袋。
師叔看着對誰都冷冷清清的,其實對她們可好了。雲梨當然喜歡師叔抱她。摟着她脖子,聞見她身上淺淺淡淡的檀香味,安心又歡喜。
池宴擡着長睫舔了舔脣,恍然似的輕擡了下眉,好整以暇地低聲道:“行。哥哥讓你重溫一下童年。”
雲梨:“?”重溫個啥?
雲梨還沒反應過來,池宴就抱着她側轉開身。
雲梨:“??”
“噯?不是,不用,你放我下……”來啊!
這種抱小孩兒的姿勢是什麼鬼!!
“嗯?”池宴倒也沒立刻就走,狹長的眼卻挑了下,納悶似的問她,“你不是喜歡麼?”
“!”雲梨震驚,這人偷換概念的本事到底是從哪裏自學的啊?!
“我那是……”可又不能說被他抱着就不開心吧?多傷男朋友自尊啊。
這個點,師父和師叔應該已經醒了。雖然昨天就介紹了,這是她男朋友,可要是被看見他們倆這麼抱着,還是很尷尬的!
雲梨莫名有點小緊張起來:“不用抱我,快放我下來呀。”
池宴卻輕“嘖”了聲,視線在她逐漸泛紅的耳尖上撩了下,控訴渣女似的語氣,不涼不熱地說:“剛還喜歡的,這會兒就不用了?小小年紀,還有沒有一句實話了?”
“……?”雲梨頓了下,好想深呼吸一口。
怎麼說着說着,好像又是她的錯了?
果然,師父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小廚房門口,正笑眯眯地看着這邊。
見她看過去,才慢吞吞地說:“阿梨小宴,喫早飯了。”
雲梨眨眼的速度都變快了,胡亂“哦哦”了兩聲,推了下池宴的肩,小聲道:“不許抱着我了!”
小姑娘用輕軟的氣音說着威脅的話,池宴忍了忍笑意,倒也不想看她在長輩面前緊張,揚了揚眉,作勢投降。
穩穩當當把她放到地上,纔不緊不慢跟在她身後過去小廚房,禮貌又乖巧地和師父師叔問了早。
雲梨幫師叔一道拿碗筷擺早飯,偷偷瞥了一眼池宴的表情。
瞬間不平衡起來。
這個男人前幾個月還知道害羞一下呢!
現在的臉皮怎麼那麼厚呀!合着就她一個人在這兒緊張得臉熱,這個男人別說臉色白淨得一點反應沒有,就連神色都坦然得叫人髮指!
彷彿剛剛只有她一個人被長輩看見摟摟抱抱一樣!
她一個人抱得起來哦?
小姑娘氣呼呼的,小臉都鼓圓了點。雲清不動聲色地偏過臉去拿瓷碗,脣角努力抿了抿笑意。
雲梨:“……?”
爲什麼覺得師叔拿碗的時候,耳朵都在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