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不問了嘛。”陸煜在江慄面前低眉順眼的,這條小人魚說啥是啥,可不敢頂嘴。江慄張嘴想說自己的委屈,可忽然覺得全說出來,倒顯得自己矯情。離開是自己撕破臉皮說的,如今哭着嚷着要回來,豈不很沒面子江慄別過臉,不去看陸煜,“這段時間你都去哪了”
“如果我說這段時間我從沒離開過你身邊,你信嗎”陸煜忽然覺得這樣講太假了,先擡手堵了江慄的嘴,更正了自己上一句話:“應該是尾隨你,然後躲在暗處監視你,我做的事沒我剛纔說的那麼江慄忽然把視線移了回來,難以置信地瞪着陸煜,"那你、那你就看着我在那海邊一次又一次的等你看我在海里無數次被其他人魚趕走,然後一個人漫無目的的飄”江慄氣得一時間不知道是要繼續哭還是抹乾淨眼淚打人了。陸煜老實巴交,抱着江慄的腰,把下巴墊在了他的肩膀上,輕輕拍打他的後背,靠在耳邊低聲委屈地呢喃:“我不敢打擾你,這是你拿性命向我要來的自由我怕我一出現,你又要難過了。”陸煜覺得自己才委屈到了頂,江慄天天都在眼前晃悠,江慄的喜怒哀樂卻都和他無關,他無權插手,只能遠遠地望着默默地保護着他。江慄那麼多次從敵視的人魚羣面前逃走,每一次都是陸煜出手阻攔,否則以這種小小人魚的本事,早就被喫得一乾二淨了。江慄能在海里毫無仇敵的飄來飄去,也是陸煜幫他驅趕了周圍可能帶來危險的生物,任他肆意地飄着。後來江慄回了海岸,陸煜無數次想要出面,可最後還是忍了下來。陸煜想得是江慄的一生在他的約束下,貧瘠且蒼白,他也只能病態的依戀自己。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出面,讓自己逐漸在江慄的記憶淡化。江慄會擁有嶄新的生活,他會在海洋裏活得愜意自在,而自己只要帶着贖罪的念頭保護他一輩子就好了。前半生由江慄卑微的付出,那作爲補償,就該輪到陸煜了。只是誰也沒料到,他們會這麼快就遇見,還是以一種破鏡重圓的微妙感,在海底深處彼此擁抱着。
“我哪都去不了,哪都沒有我的家,我離了你,我都不知道我是誰。”江慄越說越委屈,聲音也越來越含糊,手指緊緊攥着,忍耐的情緒讓他臉頰和指尖一樣紅透了。一個被人類養大的人魚,註定是無法在海洋找到歸屬感。更何況江慄尚且年幼,在平均年齡二百多歲的種羣裏,他的靈魂才幾歲。陸煜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和他平等交流的對象,且陸煜對他的瞭解,勝過他對自己。
“對不起那你還想趕我走嗎”陸煜捧起兩頰的臉頰,大拇指抵在江慄的眼尾處,幫他揉開了淚珠。江慄光顧着哭得喘不上氣,沒第一時間回答陸煜的問題。結果陸煜以爲是自己的問題爲難了江慄,馬上自降身份輕聲哄道:即去的。”江慄委屈地抿着脣,彆扭地小聲說:“我就沒朋友了。”陸煜馬上明白了江慄了意思,開心地把江慄擁進了懷中,用力地抱緊了,差點讓江慄沒喘上氣來。陸煜像是啄木鳥,啵啵啵一下又一下啄着江慄的臉蛋,得寸進尺地笑問:“只是朋友嗎可以再往裏發展一點嗎"的本意沒想搞黃,可奈何江慄紅着臉,垂眸瞥了眼他的生殖腔,反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往裏你想往哪個裏你想都不要想!”江慄氣沖沖地遊走了,陸煜跟在後面連聲道歉。
“栗子!遊慢點,對不起對不起!做朋友也挺好,我喜歡和你做朋友,我們能做一輩子的好朋友。陸煜追上了江慄,擅自勾住了江慄的手指,然後見江慄沒反應,馬上擅作主張地與他十指相扣了。不過他們沒有做一輩子的好朋友,當天就成爲了負距離的情人。在空曠的海洋裏,活成了世界裏只有彼此的模樣,互相扶持,相互照顧,但更多的是陸煜對江慄滿懷歉意的寵愛。但克隆體的身體終究撐不過靈魂的長久,到了第十個年頭,就出現了嚴重的功能衰竭。江慄幾乎無法獨立進食和行動了,說話也好,目光也好,都遲鈍地像個老人。在某天的清晨,江慄突然提出了想去海岸邊看看朝陽,這樣完全不利於他健康的話。陸煜在江慄荒誕的念頭裏,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同意了江慄。他們穿過了深邃的海洋,徑直地來到了最初他們分別的海岸線旁。江慄被陸煜抱上了岸,坐在了一塊平坦的礁石上,陸煜也一同並肩坐下。天空像是一席裹着碧藍海水的輕紗,中間透着一點亮光,風越過眉梢,流下溼潤的氣息。
“你能不能變成人”江慄又提出了要求。陸煜照做,沒問緣由。了他的全力靠近了陸煜,環抱住他的腰身,依偎在他肩膀。
“喜歡這樣的你,身體有溫度,暖暖的,要我說黑色的鱗片還是太嚇人了江慄手裏還捏着那塊白貝殼,他把白貝殼放在了陸煜的手裏,傳遞着他最後的溫度。第一縷晨光落在了他們身上,像是一塊紗,把兩人一同蓋在了只屬於他們的小圈裏,卻沒辦法帶來一絲絲溫暖。
“那你還覺得我嚇人嗎”陸煜抱緊了江慄,閉上了眼睛,不敢去面對事實。
“我有點困了,等會醒來,我要喫江慄閉上了眼睛,便再沒睜開,至於他想喫什麼,這個問題只能在往後餘生不停困擾着陸煜了。後來陸煜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抱着江慄扎進了深海里,此後再也沒有人在海面上觀察到這條龐大無比,且烙印着危險標誌的黑色人魚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