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把眼鏡摺好，遞到她眼前，她猛然回神，目光閃了閃。
“付念寒，我說你有些沒大沒小啊！”她接過那副眼鏡，重新戴上，隔着鏡片白了他一眼，“這段時間別掉鏈子，我看你們班主任對你還是蠻不錯的，對你也有期望。”
付念寒後退了一步，低笑道：“老陳人確實蠻好的，就是有時候嘮叨了一些。”
“嘮叨很正常，不多說點，恐怕很多同學都不當回事。”她脫了鞋子還給他，坐在換鞋凳上穿她自己的運動鞋，穿到一半，鞋帶沒來得及繫上，像突然想到什麼，歪着腦袋偏頭看向他，問道：“你們班長叫什麼名啊？”
付念寒一臉莫名，心中忽生警惕：“你問這做什麼？”
桑渺瞥見他臉上那表情，繼續穿着鞋，“我好奇問問而已，你要是不想說就算了。”
付念寒盯着她的側臉半晌，最後在她穿完鞋起身的時候，不情不願地說：“她叫胡燕雲。”
桑渺回過頭，意味深長地望着他，拖長了聲音：“哦～”
付念寒被她看得瘮得慌，他預感不是什麼好事情，早知道就不告訴她。
“怎麼了？”
她眨眨眼，靠近他，神祕兮兮地問：“收到過很多情書吧？”
付念寒拿她說過的話堵她，“八卦的女生會找不到男朋友的。”
桑渺挑了挑眉，有些好笑：“姐姐不需要男朋友哈。”
話落，她揮了揮手，打開門前回過頭，“小付同學，再見，祝你考試順利哦！”
——
付念寒一模考試那天，桑渺嚮導師和學院請了假回老家參加表姐阮黛的婚禮。
她請了兩天，除了參加第二天的婚禮外，她想回她媽媽和繼父的家裏拿點東西，寄回到學校。
來寧市距離老家兩個小時的車程，桑渺一大早坐上大巴車，接到了她媽阮彥芝的電話。
她媽是來問她有沒有請好假回去參加婚禮。
她剛坐上車，打算在車上補個覺，然而被她媽打斷，脾氣沒處發，回覆的語氣不是很好：“請了。”
阮彥芝似乎不在意她的語氣，囑咐道：“明天早上早些到，要不要我讓你卓叔叔開車過來接你？”
“不用，我認得路，會自己過來。”
阮彥芝沒勸，只是叮囑她路上小心點。
桑渺難得受到母親的關心，受寵若驚地睜開了眼睛。這趟大巴車坐的人少，三十幾個座只零星坐了幾個，空蕩蕩的，十分安靜。
“媽～這個牀好醜，我不要睡這個牀。”
電話那頭傳來另一個聲音，尖銳又大聲，她聽見阮彥芝哄着人，似乎在說她和姐姐說事情，待會兒再去看看。
電話那頭的人嘀咕着什麼，但聲音很快消失不見。
她裝作什麼都沒聽見的樣子，說：“還有事嗎？沒的話我就掛了。”
阮彥芝忙道：“你作爲黛黛的孃家人，多包點紅包，錢不夠的話媽媽這裏有。”
桑渺冷不丁地問：“要還嗎？”
阮彥芝被她噎了下，沉默了幾秒，“渺渺，媽媽和你卓叔叔結婚這麼多年了，上回實在是沒辦法）”
桑渺打斷了她：“我知道，我和你是兩家人。”
因此，阮黛單獨給她送了一份請帖。
她講給施瀠文和貝熙聽，連脾氣向來很好的貝熙都被氣得臉色發紅，罵他們欺負人。
有新的電話打過來，桑渺順勢掛斷阮彥芝的這通電話，接起了新的一通。
“桑老師，早上好。”
桑渺捂住手機聽筒，深深地大口呼吸，然後才鬆開手，略微壓低聲音問道：“馬上要進考場了吧。”
她記得是九點半開始考第一場語文。
“還有半個小時就去考場了。”付念寒的聲音聽起來，心情很不錯的樣子，“就和你說一聲，不用擔心。”
桑渺“嗯”了聲，轉而問道：“這次不會再交白卷了吧？”
付念寒：“總不能再連累到桑老師吧。”
“你平常心對待，也不用我再多說，先不說了，你好好考吧。”
付念寒剛掛斷電話，對上過道上齊珹的擠眉弄眼。
“你什麼時候和小桑老師關係這麼好了？”
他收起手機，一本正經地說：“我一直都很尊重老師的。”
“付念寒，你不對勁。”齊珹撲上來摟住他的肩膀，“你對漂亮小姐姐有意思吧？”
付念寒轉頭拍開他的手，淡淡地說：“怪不得段書要和你吵架，你說話就是欠。”
不遠處的教導主任快步走過來，指着付念寒道：“你，說的是你，付念寒，趕緊把手機交上來！”
另一邊，桑渺在顛簸的大巴車上補了個覺，醒來便發現已經駛入老家的範圍內。
抵達車站大約十二點半，再從車站轉車到她媽媽和她繼父所住的小區，已是一點半。
桑渺在小區外的商鋪隨便吃了碗炒米粉，然後才進小區。
她到了門口，敲了敲門。
這個點兒，她繼父不會在家，但她媽這個家庭主婦肯定會在家裏。
只是敲了第一回，沒有人出來給她開門，她有些急躁起來，繼續敲了敲。
屋裏好像真的沒人。
她這才注意到走廊外的鞋櫃很乾淨，鞋櫃上的綠植一盆不剩，她打開櫃門，裏面一雙鞋都沒有。
“誒？你是卓宏家的大女兒吧，你爸媽沒告訴你嗎？你們家前兩天剛搬走。”
她轉過身，發現是隔壁鄰居，正提着一袋生活垃圾奇怪地看着她。
大概是見她真的不知情，那女鄰居放下垃圾走了過來。
“你爸媽把這套房子賣了，置換了另一套大的，你要不打電話問問？”
桑渺的臉色掩飾不住的難看，她沒料到他們會這麼快搬家，甚至都不打算通知她一下。
若是提前通知，她寧可多請幾天假，把她的那些東西全都帶回學校，絕不留下來佔着不屬於她的空間。
“這是你們家的新地址，你千萬別說是我給你的哦！”
鄰居從屋裏再出來，把紙條塞到她的手裏，然後提着垃圾匆匆下了樓。
她捏着那張紙條，看了許久，盯到眼眶開始發酸，她長長地嘆了口氣。
桑渺沒立刻殺過去，先找了一家價位便宜的小旅店開了一個房間，收拾收拾後才找過去，中途還接了一個學生會的電話，有關作家講座的細節問題和她確認一下。
等接完電話再坐公交過去，已接近傍晚。
桑渺站在小區門口，仰頭盯着拱形門上的小區名，還有一個紅色氣球拱形門，中央墜着新郎新娘的名字。
氣派是蠻氣派的，而且小區是剛建好不久，周邊設施齊全，就連門口的商鋪都比原來那個多，門口保安一個個詢問外來車進小區的目的。
她躲過保安的盤問，又跟着刷卡人羣進了樓道，然後出現在她媽家。
門口一張出入平安的紅色地毯，而紅棕色的門上貼着一副紅色的對聯，隔着一道門，她聽見屋裏有個聲音在大喊大叫，是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
桑渺摁了門鈴。
“來了！”屋裏的人立馬過來給她開門，只是剛打開門，她媽阮彥芝一臉錯愕地看着她。
“渺渺，你不是說明天才回家嗎？”
桑渺的視線不動色聲地打量她。
阮彥芝臉色紅潤，臉上的笑容還未來得及散去，身上的圍裙還系在身上，越過她，裏面的客廳嶄新得發亮，大理石地板乾淨得映出倒影。
她淡淡地解釋說：“我過來拿東西，我的東西應該在這裏吧？”
“媽媽，誰來了啊？”腳步聲騰騰騰先傳了出來，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
卓悅一見是她，臉色都變了，她先看向她媽，然後看了桑渺一眼，小聲地嘀咕：“她怎麼來了？”
“媽媽，”小姑娘晃着阮彥芝的手撒嬌道，“我想一個人自己睡，不想和別人擠一個房間了。”
之前的那套房子，名義上她和卓悅住同一個房間，其實不過是卓悅一個人住。
她和卓悅的年紀相差了十幾歲，她上大學後都住在學校，就算是寒暑假，她也都是申請留校兼職，很少再回去。
“我只是過來拿東西。”桑渺簡單地解釋道，她轉而看向她媽，“方便的話，麻煩幫我拿下原本放在衣櫃上的收納箱。”
她壓根沒打算進去。
她這麼不哭不鬧，一臉平靜的反應把阮彥芝搞得心神不寧。
阮彥芝聽到她說的箱子，愣了一下，隨即折回到屋裏幫她找那個箱子。
不到五分鐘，阮彥芝幫她把箱子拿了出來，蓋子上厚厚的一層灰，一打開，灰塵撲鼻而來。
屋裏看熱鬧的小姑娘立刻捂住了鼻子，瞪了她一眼。
桑渺沒在意，目光大概掃過整個箱子，隨即又把蓋子蓋上。
她抱起箱子就往外走。
阮彥芝像是良心發現，連鞋子都沒來得及穿，跑出來喊住了她：“渺渺，你晚上住哪裏？”
“旅館，已經開好房間了。”她頭也不回地回道。
“怎麼都一個個現在外面？”
是卓家的家長卓宏回來了。
他的身邊站着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是卓宏的兒子，她的繼兄卓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