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情債要還,她硬着頭皮面對老同學瞭然的目光。
不過老同學沒開口,反而笑吟吟和桑渺回憶上學那會兒的趣事。
飯菜全部上完,桑渺見人吃了一大半,準備開始講正題,倒讓老同學搶了個先。
“桑渺啊,你還是一點沒變。”老同學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語重心長地說。
桑渺愣了愣。
老同學繼續說,“你這人就是臉皮太薄,不懂得拒絕別人,以前別人問你借筆記,人家也不管你是不是在複習就問你借,你還真就借給他們,把我看得恨鐵不成鋼。”
他煞有介事地搖搖頭,攤攤手說,“現在也是,是你那個表姐做錯事,怎麼她自己不來找我,反倒要你來找?”
桑渺抿了抿嘴,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情緒。
其實也不是這樣,她只不過比普通人謹慎了一點。能拒絕的她會拒絕,不能拒絕的她也會在保證不影響自己的情況下才會幫忙。
“我和孩子他媽看過監控,完全是那個小朋友先來搶我家多多的玩具,推了多多好幾次,多多最後一次才還手,兩個小朋友都有不同擦傷,對方家長反倒來怪我們也是滑稽。”
“幼兒園那個阮老師,我知道是你的表姐,她收了對方家長的禮,所以睜着眼睛說瞎話拉偏架,還想讓我們多多道歉,也是很不佔理。”
“咱們是老同學,我賣你個面子,只要阮老師和我們家多多道個歉,我和多多他媽不會再追究。”
桑渺點點頭。
她的角色只是個傳聲筒,連調解員都算不上。她這老同學確實很給她面子,人家只要阮黛和小朋友道歉,沒有要求再和家長道歉、賠償,這個要求可以說很微小。
老同學趕着去機場接出完差回來的妻子,也沒讓她一個還在讀書的窮學生付錢,自行結了賬立馬走人。
桑渺還坐在位子上沒走,臉上的表情略微有些勉強。她給舅媽和阮黛分別發去了鄭偉夫婦的要求,舅媽回得很快,一個勁地和她道歉,明眼人一看也知道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她打起精神,揉了揉臉,邊走邊回消息。
另一頭阮黛卻打了電話過來,噼裏啪啦講了一大堆。
“你替我和你那同學道個歉,還有你們那頓飯我來請,錢你先付,付完□□拍給我,我給你報銷。”
桑渺氣笑了,一時沒注意和另一邊走過來的路人撞在一起,路人立馬扶住了她。
她低聲道了聲謝,轉而拿着手機說,“你不會以爲你這麼做,人家還要和你說沒關係,謝謝你吧?”
阮黛似乎真沒感覺到不對,理直氣壯地反問:“不然呢?”
她覺得自己退讓了許多,“差不多就行了,再矯情起來,什麼東西都要不到。”
桑渺:“……”
她這個表姐是不是腦子不太好使?她不打算再管這件事,連話都懶得再和阮黛說。
掛完電話和老同學發消息道歉,讓他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不用看她的面子,再說她也沒什麼面子可言。
發完消息,桑渺才注意到,原先那個路人還跟在她身後。
她餘怒未消,臉上有些不耐煩地回頭,發現是付念寒跟着她。
付念寒一臉無辜地看着她,眼裏還帶了些被瞪了以後的委屈。
“那個男的惹你生氣了嗎?”他問。
桑渺深呼吸一口氣,勉強把那股氣壓下去。
他們已經走出餐廳,路邊好不熱鬧,路邊攤佔了半條街,賣什麼的都有,他們所站的位置在賣鮮花的攤位前,攤主衝他們吆喝了句:“十塊錢一束花!”
付念寒聞言,饒有興致地回頭看了看那花,下一秒轉頭髮現桑渺走開了,他連忙追了過去。
他腿長步子也長,三兩步趕上桑渺,鍥而不捨地追問:“那個男的對你做了什麼,你這麼生氣?”
“和他沒關係,是別的事。”桑渺約的網約車已經等在路旁,她看了看手機,“我要回學校了,你慢慢逛。”
付念寒像個跟屁蟲立馬跟上,見她坐上後座,他也一隻腳踏進來。
桑渺:“???”
前排司機無聲催促,從後視鏡中看了他們好幾眼,桑渺無奈,往旁邊挪了挪,空出位置讓給他。
付念寒順杆往上爬,迅速地坐進來關上車門。在桑渺面前,他比較會看人臉色,知道她心情不好,他沒有說話打擾他,餘光時不時地投在她身上,注意着她。
車裏沒有人說話,瀰漫着一股安靜的氣息。前排的司機專注地開着自己的車,後排的人各有各的心思。
窗外駛過一輛公交車,緩緩地停在隔壁的車道同他們一起等綠燈。
付念寒瞥見公交車車身的廣告,驚訝地哎了一聲,桑渺聞言隨即也望了過去,但只依稀瞧見一句穿着西裝的上半身,持抱臂的姿勢,手臂旁印着一行字——“我在這裏等你!”
付念寒因爲她感興趣,主動介紹道:“這是最近熱播的一檔職場綜藝,一羣實習生去一家公司競爭,幾個崗位,這個男的是那家公司的老總。”
桑渺很多年沒有看過娛樂節目,性質缺缺,托腮四處張望。
交通燈變成綠色,前頭的車子紛紛啓動。她終於看清楚隔壁公交車車身打的廣告,在那句話的上方,印着西裝男人的名字——桑學興。
桑渺的瞳孔急速張大,目光緊緊跟着公交車,她一點點看清了男人的面孔,那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黑色短髮略微卷曲堆在頭頂,濃眉大眼,厚嘴脣,有些三四分熟悉,臉上的那個和藹笑容刺痛她的眼睛。
公交車去往另一個方向,迅速地消失在她的視線。
“你認識他?”她沒頭沒尾地問道。
付念寒沒有反應過來:“你說誰?”
待話一出口,腦筋轉了彎,想起方纔那輛公交車,他問,“你說桑學興嗎?”
她沒回答,付念寒解釋說:“思銘哥有個同學是他們公司的法律顧問,所以知道得多一些。他們公司是夫妻店,做影視傳媒那一塊,目前在行業裏算數一數二。說起來他妻子在他們那個圈子裏也是個傳奇。”
“你們還是同一個姓,好像他也是越安的,你們……”
桑渺驀地轉過頭,神色平淡地看着他,嘴脣翕動吐出兩字,似乎不耐煩:“怎麼?”
她平時不笑的時候,也是這副淡淡神情,只是現在像是大冰塊,渾身上下散發冷冰冰的氣息。
付念寒搖搖頭,她還在生氣,也不知道她和她那個男同學之間發生了什麼。
他在心底有些失落,她不會主動和他講她自己的事,距離那次表白已經過去一個多禮拜,他們之間的關係好像沒有任何變化。
唯一可以自我安慰的是,她沒有疏遠他。
桑渺破天荒白天回寢室睡午覺。
貝熙也在寢室,她回來得晚了,邊喫她的午飯邊看綜藝。
桑渺推門進去時,貝熙正在咯咯地笑。
她強打起精神,隨口問了句:“看什麼看這麼有趣?”
貝熙向她招招手,指着筆記本的屏幕,介紹着:“這部綜藝還蠻好看的,講職場實習,這裏面的老總說話特搞笑,這個節目靠他拉了不少分。”
桑渺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張熟悉既陌生的臉龐出現在屏幕上,他正在點評實習生交的策劃方案,旁邊的後期出現犀利專業的點評字樣。
桑渺垂下眼簾,沒有作聲,換了衣服坐在電腦桌前。
呆坐許久,耳邊是貝熙時不時的笑聲,那張熟悉的臉像播放幻燈片一樣,在她的腦海裏翻着頁。
她鬼使神差地打下桑學興三個字,瀏覽器頓時出現十幾頁的記錄。
他有專屬的百科信息,大段的工作經歷和榮譽赫然在目,顯示着這個人有多厲害。
下方是他的個人生活,關聯了一個名字:妻子齊灩灩。
桑渺扯了個難看的笑容,退出百科粗粗瀏覽那些新聞。
這些新聞基本沒有提到他的第一段婚姻,翻了三四頁,終於找到一篇舊新聞,裏面的內容一筆帶過,桑學興和前妻育有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