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齊珹連忙遞來幾張紙，似乎被她嚇到了，說：“我開玩笑的。”
桑渺擺擺手，接過紙巾捂着嘴面向車窗咳了好久後才緩過來。
駕駛座上的齊珹時不時地扭頭過來瞧她，見她歇在座椅上，主動開口道：“桑老師，後座有礦泉水，你喝點水吧。”
“謝謝。”桑渺卻沒動，過敏症狀還沒消退，手臂上起的紅腫微微泛着癢，臉頰也有些發燙。
她對着夜晚的車玻璃窗上的影子左右轉臉，似乎也有些紅腫，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掉過來看了一眼，但又很快轉過去說：“齊珹同學，今天的事你能替我保密嗎？”
“也不能告訴念寒？”齊珹順口問道。
桑渺：“……”
“不止是他，是任何人。”
如果不是碰上了胡威，她也不會被齊珹撞見令人如此尷尬的一幕，求助於一個比自己小四五的弟弟，她還是略微不太自在。
“那兩個男的不會繼續糾纏你吧？”他問。
齊珹想起那倆男的談話，絕對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萬一真出了事，他那發小頭一個怪他。
桑渺摸摸發燙的臉，還好那火龍果喫得不多，不然鐵定腫成香腸嘴，她心有餘悸地摸摸嘴脣，說：“問題不大，我自己能處理好。”
“小桑老師，你和念寒都是一個學校的，有什麼事你找他就行，他……”
齊珹略作停頓，找到了合適的語言後接着說下去，“他這人吧，雖然嘴上沒說，看得出來他挺重視你的。”
桑渺坐回到副駕駛座上聽他意有所指，她笑笑，卻沒接話。
她報給齊珹的地址不是學校的，是施瀠文的公寓。
師姐還在電視臺錄節目，她有家裏的鑰匙，下車前鄭重向人道謝後才走進樓道。
停在樓下的車子大約過了三分鐘才掉頭開走，車裏的人打開藍牙耳機，回撥一個號碼，聽筒嘟嘟兩聲，電話隨即接通。
“兄弟，你到哪兒了？”齊珹掃了眼前面的路況，車大燈照出，單手轉動方向盤把車駛出小區樓。
“不是下次喝？”付念寒似乎在一個安靜的地方，聽筒傳來呼呼的聲音。
“哪兒呢？不是說喝酒嗎？這頓你請我喝，我可是在小桑老師面前給你說了謊好話。”
那頭頓時沒了聲音，下一秒聽筒嘟嘟嘟地響起來。
然而不等他有所反應，手機屏幕又亮了起來。
“什麼時候？哪裏？”付念寒一連兩個問句。
齊珹駛過一個路口，心不跳臉不紅地扯謊說：“白天辦點事碰見小桑老師，然後順便說到了你。”
話題驀地一收，“你要是還想知道什麼，拎啤酒過來，晚了睡我那兒，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付念寒沒說話，隔三秒掛了電話。
——
桑渺在施瀠文那裏睡了一晚，第二天像是個沒事人一樣，回了學校改論文聽講座。
她一個人待在宋應唸的辦公室改論文，改完第四稿發送過去，她靠在椅背上伸懶腰。伸到一半，一個熟悉的身影快步走了進來，拉起她的手拽着她往外走：“快快快，打起來了！”
桑渺邊走邊問：“什麼打起來了？”
“小付同學和那個姓胡的打起來了！具體因爲什麼事我也不清楚，現在他們就在東一的室內籃球場，先過去看看吧。”
貝熙也是剛聽到的消息，她剛從圖書館出來，手裏還拿着三本有點重量的書。
樓梯口夏一嘉揹包上樓，路過時看了她們倆一眼。不待她再回頭張望，桑渺和貝熙消失在拐彎的樓梯。
“胡威招惹小付了？”
說是這麼說，桑渺第一反應是齊珹告訴付念寒昨天晚上的事了，她抿了抿脣，不自覺地加快腳步。
貝熙其實也不知道具體什麼情況，不過，“是的吧，小付不像那個姓胡的，他在學校的風評很好不會打人的。”
“不會打人”的付念寒同學，此時壓在胡威身上，一拳打得比一拳狠。
偌大的籃球場，明亮的室內空間，此時全都聚集在看臺前一側，一羣同學站在外圍，窸窸窣窣附耳講話，卻沒有誰敢上前。
包圍圈裏面有兩個男生是胡威的同伴，其中一個還是小季的男朋友。
那兩人企圖上前控制住付念寒，卻被另三個男生左右來回擋住，瞧不清視線。偏偏人嘴裏輕飄飄地喊着“哎呀，別打了別打了。”
像是故意攔着那兩個男的，好讓付念寒揍個夠。
桑渺和貝熙一前一後踏進東一籃球場，看見的便是這一幕，“不打人”的付念寒正在壓着人打。
沒想到……
她看向桑渺，只見桑渺快步上前，從付念寒身邊的那幾個男生喊道：“你們愣着幹什麼？攔人啊！再打就殘了。”
幾個男生聞言紛紛上前，把不知道什麼時候把付念寒壓在下面的人連手帶腳架到一邊，手腳並用制住。
胡威惡狠狠瞪着前方，臉上青一塊紅一塊，嘴脣紅腫半張着，顯而易見他被打得更狠。
“你給我等着……”吐字不甚清晰，胡威說完呸得吐了口血水。
幫忙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更多的是攔着胡威不讓他動，但也有好事者舉着手機錄視頻。
桑渺察覺到有人在拍照，回頭發現是一個小男生，若無其事地轉到胡威那一處。
“怎麼回事？”她問。
付念寒沒有看她，用力抹了下嘴角，然後自顧自地彎腰撿起地上的書包挎在後背，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向出口。
小季走到她身旁，先是看看那胡威，姓胡的被付念寒連續揍了好幾拳，疼得彎下腰起不來。
她吞吞吐吐地說了幾句：“學姐，因爲胡威和其他人在說你的閒話，而且說的不太好聽，正好被小付聽見，然後就打起來了……”
胡威那張臭嘴，顯而易見不會說她什麼好話，桑渺皺着眉聽完，兩個男的爲她“爭風喫醋”，夠她上整年的論壇了。
她向胡威那一處看去，小季的那個男朋友撥開圍觀的人羣，殷勤和胡威說話，說了沒幾句，當即被胡威踢了個狗啃屎。
桑渺收回視線，轉頭和貝熙說：“我先去看看他，有什麼情況我到時候再和你說。”
她說着疾步走出籃球場，四下張望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捱了胡威幾拳，方纔略略掃了幾眼，他的嘴角紅腫破了皮，其他地方倒是完好。
她掏出手機，給他打電話，但他根本不接，給他發消息，他也不回。
桑渺像只迷了路的兔子在校園裏亂撞，逮着個認識的同學詢問付念寒的蹤跡，然而都毫無消息，她也顧不得旁人八卦的目光，轉來轉去，轉遍了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
課間鈴驀然響起，喧鬧的校園頓時安靜下來，她鍥而不捨地回撥付念寒的電話，他照舊不接。
桑渺在男生宿舍樓下等了半晌，回宿舍人來人往，沒有她要找的那個人，倒是想看熱鬧的有幾個，紛紛過來問她找誰。
桑渺沒有理睬，靜靜地又等了片刻，沒等到人便走了。
桑渺暗自嘆氣，她和付念寒“鬧矛盾”鬧到現在，她竟然都聯繫不上他，只要他有心避開她，那她和他的聯繫可以被拉長到無限遠。
除了a大，她甚至不知道該去哪裏找得他。
手機嗡嗡作響，她回過神，瞬間接起了電話，聽到聲音，心裏略有失望。
是段書的電話。
“渺渺姐，你和付念寒在一起嗎？”
“沒有。我也在找他，小書，你知道除了學校，他平時經常去哪兒。”
“網吧？不過他好久沒上游戲了。”段書這段時間忙着談戀愛，和幾個朋友交流得也少，她停頓了會兒，問道，“渺渺姐，你沒事吧。”
桑渺沒出聲，她繼續說，“我看到論壇上的視頻了，要我說，小付打得好！我早看那個胡什麼的不爽了，沒見過他那麼噁心的人，渺渺姐你不要在意他說的話，現在論壇上一片叫好，估計被他欺壓的人太多了，以前不敢出聲，現在一個個都冒泡。”
之前小季這麼說，現在段書也是，桑渺忍不住問：“他說我什麼了？”
“呃……”段書頓時卡了殼，“渺渺姐，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她心說，不告訴她沒關係，論壇上也找得到，連段書都知道，知道的人恐怕很多。
桑渺不知什麼時候走到醫護室這邊，她打算配點止痛和跌打損傷的藥，到時候託宿管阿姨給付念寒送過去。
然而視線稍頓，桑渺低聲道：“小書，我這邊有點事，先掛了哈。”
目光所及處，他拎着塑料袋，從醫護室走出來。
桑渺停在原地，掛斷後又重新撥了個號碼出去，“嘟、嘟、嘟”——聽筒始終傳來機械的聲音，
那隻貼着創可貼的右手捏着手機，他低着頭，目光似乎落在那上面，卻任由鈴聲大響。
直到一道機械女聲提示無人接通，她依舊舉着手機放在耳旁。
他擡起頭，目光微轉，倏地對上了她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