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越平靜地看着他：“不管怎麼樣，是他們帶兵圍府在先。”
蔡瑁一聲冷笑：“少跟我說這些屁話了，你到底怎麼想的。”
“吃了這個虧，認栽吧，那些人死了就死了，以後用心輔佐二公子吧。”蒯越說完又補充道，“用忠心！”
蔡瑁有些詫異，盯着蒯越看了半天，纔開口說道：“你什麼意思？什麼叫用忠心輔佐他？我們說好的投降曹氏，你要變卦？”
蒯越端起茶，又飲了一口，繼續道：“不錯，之前我的確想着，和你一起投身曹操，保全宗族。但現在不行了。”
“爲什麼？”蔡瑁不解地問道。
“你覺得二公子怎麼樣？”蒯越問道。
“不過是個紈絝子弟，憑他能夠抵擋曹操？”蔡瑁帶着一絲偏見道。
“你錯了，我們之前都看錯了他。”蒯越搖頭道，“此子，第一次讓我喫驚的是那次在主公府內論戰，他直言曹操明年必定南下，並且勸諫主公對內練精兵，固邊防。對外合諸侯，抗衡曹氏。”
“那次我還沒太過在意，直到他追回龐統，在江夏擊敗了孫權，我才重視此子。”
“將孫權周瑜陷入死地，卻沒有把事情做絕。反而締結盟約，求娶孫權的妹妹。他這是在聯合孫氏，穩固後方，以備曹氏！”
“這次江陵的事，他殺了兩千多人，德珪，你真的還覺得他是個乳臭未乾的紈絝子弟嗎？”
“如此見地，識人用人，對局勢的把控，手段之狠辣，目光之長遠。當今只有一人可以媲美！”
“誰？”蔡瑁聽得入了迷。
“曹操！”蒯越看着蔡瑁，正色道。
“此子絕不是一朝頓悟，而是他在藏拙！比起曹操，他還多了份隱忍！”
“德珪，想想吧，他才十六歲，卻隱忍了十數年之久！這難道不可怕嗎？”
蔡瑁也忘了悲傷，思考着蒯越的話。
蒯越看蔡瑁聽進去了，繼續道：“他去了樊城，又去了江夏，黃祖本來就是堅決的抗曹派，而張允更是主公的外甥，他們和我們不是一路人。”
歷史上，公元208年，孫權出兵江夏，甘寧投靠孫權。黃祖在這場戰爭中，兵敗被殺。
黃祖出身荊州黃氏，黃氏也是荊州大族，整個荊州最有威望和能力的抗曹派死了。
蔡瑁和蒯越再沒有一絲阻攔，非常輕易地就投降了曹操。
“文聘呢？我們準備調他去江夏的，把他和黃祖交給曹操處理。德珪，他是你提拔上來的，你都沒把握將他拉到我們這邊。”
蒯越說着，蘸着茶水，開始在桌案上寫寫畫畫，“襄陽是主公的治所，他沒有百年，我們如何染指？”
“現在我們算一筆賬，荊南四郡不必說了。襄陽，樊城，江夏，江陵。哪裏還有我們的根基？”
“哪裏不是劉氏的支持者？哦，對了還有新得的潯陽郡，還有新野的劉備。這些人都是堅定的抗曹派！”
“德珪，沒有人再支持我們了。現在，孤立無援的是我們了！”
蔡瑁看着蒯越畫在案上的圖，開口道：“你的意思是他真的可以擋住曹操的兵鋒？”
蒯越搖頭道：“我不知道。”
“那你要我忠心輔佐他？”
“如果，我們還存在挾持他，投降曹操的心思，他被曹操攻滅之前，會先把我們屠戮的！”
“那就任由那麼多人被他殺了？”蔡瑁有些氣急。
“你能怎麼樣？他殺那麼多人，就是在震懾我們，他在告訴我們他敢，他能！”蒯越問道。
“我……”蔡瑁被問的答不上話。
“德珪，還有機會的。”蒯越看着蔡瑁，眼中閃過一絲光彩。
“什麼機會？”蔡瑁悶聲道。
“你的姐姐，是她將二公子視若己出，從小帶大；你的女兒和她還有婚約！”
蔡瑁臉色有些陰晴不定：“這？可能嗎？”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點。他比主公強硬！我們是控制不了他的。”蒯越沉聲道。
“如果，你真的不甘心，我勸你收起投身曹氏的心思。什麼也不要想，什麼也不要做，慢慢等着。日後，蔡家的富貴還會在的！”
看着蔡瑁不解的眼神，蒯越繼續道：“什麼也不做，曹操勝，則投曹，也不失今日之富貴。若是二公子勝了，憑藉你的姐姐和女兒，蔡家亦是望族！”
蔡瑁聽完蒯越此話，思慮片刻道：“你可真是個老狐狸。”
蒯越只是笑笑：“今後若是蔡家不衰，替我照顧家小宗族。”
“那我現在該做什麼？”蔡瑁將茶水一飲而盡，問道。
“回去處理你弟弟的後事，去見你姐姐，她和二公子的母子關係，絕不能壞！”蒯越道。
“蔡家不衰敗，蒯家就不會衰敗！”蔡瑁站起身來，對着蒯越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看着蔡瑁離去的身影，蒯越臉上浮現笑容。
不論蔡家如何，蒯家不能帶頭，出頭的那個能獲得更多，但也死的最快，而出主意的就未必了！
翌日，州牧府別院。
蔡瑁身着孝服，和蔡夫人坐在院中的涼亭內。
“中弟、和弟的後事，你務必要好生操辦。”蔡夫人拿着手帕，抹了抹眼角的淚水道。
蔡瑁看着蔡夫人，心中也流過一絲心痛和歉疚。
當年，爲了蔡家的強盛不衰，蔡瑁舔着臉請求蔡夫人嫁給比她大了好多歲的劉表。
蔡夫人雖然不願，但還是同意了。好在劉表對蔡夫人足夠寵愛，二人也算是恩愛夫妻。
這麼多年下來劉表和蔡夫人的感情早已經是伉儷情深了。
“姐姐，人死不能復生。你也不要太過傷心了。”蔡瑁勸慰道。
蔡夫人梨花帶雨道：“他們二人帶兵圍府，被琮兒殺了是他們活該。這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可是…可是……琮兒，他爲什麼要把他們的家眷都殺了？他…他…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說到這裏，蔡夫人又是痛哭流涕。
蔡瑁站起身來，又縮回了手，蔡夫人已經嫁爲人婦了，即使是親弟弟也要注意分寸了。
給了蔡夫人身後兩個侍女一個眼神。兩個侍女急忙上前爲蔡夫人拍打後背。
“姐姐，琮兒他也是不得已啊。”蔡瑁在心底對蔡中蔡和道可聲對不住後，開口道。
因爲蔡夫人的緣故，劉琮稱呼蔡瑁爲舅舅。蔡瑁和蔡夫人私下裏也稱呼劉琮爲琮兒。
蔡夫人停止痛哭，輕輕抽泣着：“什麼意思？”
蔡瑁繼續違心道：“姐姐，當時州牧府被足足一千人包圍。中弟、和弟還掌握着幾萬軍隊。”
“如果琮兒不以雷霆手段震懾軍隊，那可能就是一場叛亂了。到時候局面就更加不可收拾了。”
蔡夫人想了想，覺得有些道理，但還是委屈道：“那他就連封信都不給我？我這個當孃的感受，他一點都不關心？”
蔡瑁看着蔡夫人心底感嘆“女人，真是他媽的好忽悠啊！”
“姐姐，琮兒可能是不敢告訴你，或許也是想着回來後，親自向你請罪。”
“你想想，如果那天，你不是陪着主公釣魚，是不會知道這些事的，不是嗎？”
蔡夫人點點頭。
“所以你就不要多想了，起碼，琮兒還給他們兩個留下血脈了不是？”
“爲今之計，先把他們兩個的後事料理了，其它的，等琮兒回來再說吧。”蔡瑁又說道。
“你說的有理，那我就等琮兒回來親自問他。咱們先給中弟、和弟辦理後事。”蔡夫人徹底停止哭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