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呼喚，劉琮這纔回過神來，看向劉先問道，“學府的四個院正，包括孤的父親，也都是當代大儒，周不疑如此言論，是怎麼通過他們的考覈的？”
劉先苦笑道，“學府只是按照尋常規定。考覈了周不疑的學識、才幹、品德等罷了。誰也沒想到他會有如此驚世駭俗之言。”
“周不疑現在何處？”
劉先趕緊拱手回答，“就在府邸外頭，臣讓他來向主公請罪。”
“你將他叫進來，孤想和他談談，放心，孤不會治他的罪，你且安心。”
“諾。”
劉先跪了這麼久，腿早就麻了，邢道榮攙扶着他才得以起身走出府外。
等邢道榮回來的時候，領着的不止是周不疑一個，還有鄧艾，孫紹，周遠三個小傢伙。還有馬良！
“臣戶部尚書馬良拜見主公。”
馬良，收了周遠做義子，聽聞此事之後，他也不敢怠慢，趕緊拉着周遠一塊來侯府了。
周遠沒什麼錯，但也有錯，那一教室的學子都有錯，他們錯在聽了周不疑的這些言論！
你以爲明清兩朝爲什麼要行八股文？何止明清兩代，歷朝歷代哪個允許對皇室不利的言論？
這些孩子還小，思想尚屬於發育階段，誰知道他們將來會不會變得叛逆？威脅劉琮的統治呢？萬一劉琮狠心些，這些娃娃都得死！由不得馬良不怕。
劉琮苦笑一下，看向跪在底下那個面色平淡的青年，他這一番驚世駭俗之言，要引得多少人惶恐不安啊。
“季常不必多言了，事情孤已經知道了，孤還不至於對孩童怎麼滴，放寬心，將周遠帶回家去休息一天吧。”
馬良因爲皺眉而擠在一起的白色眉毛總算舒展開來，“臣多謝主公。”
馬良帶着周遠走後，劉琮又對殿內的侍女吩咐道，“去將鄧夫人和喬夫人叫來。”
“諾。”
看着堂下眼裏還含着淚水的孫紹和跪在地上滿臉倔強的鄧艾，劉琮又搖頭苦笑。這個周不疑，還真是能下得去手啊。
“紹兒，還記得和父親的約定嗎？”
“刺啦…”
孫紹吸了吸因爲哭泣而堵住的鼻子，“記得，紹兒是男子漢！”
“男子漢能哭鼻子嗎？”
“不能。”
“那就對嘍，男子漢不能哭鼻子，來，到父親身邊來。”說完，劉琮朝着孫紹伸出手掌，示意讓他過來。
孫紹起身一溜煙跑到劉琮懷抱裏，總算是停止了抽泣。劉琮抓着孫紹的小手，指着周不疑道，“作爲男子漢，你要努力學習，奮發圖強，將來有一天，你可以找這個打你的傢伙報仇！”
孫紹順着指向看了一眼，沒有說話。對於他來說，這是個很大的心理陰影。上學第一天就被打了，還是被老師打了。
至於報仇，劉琮覺得孫紹也別妄想了，安慰話而已，先不說周不疑的聰明，孫紹根本不可能報仇。單單是孫紹今天的遭遇，以後見了周不疑沒有心理壓力就不錯了。
孫紹低頭自顧自地扯着衣角，劉琮也沒有在出聲安慰了，看向倔強的鄧艾，“艾兒，你今日委屈嗎？”
“不委屈！”即便跪在地上，鄧艾的身子依舊挺得筆直！
“憋屈。”
能不憋屈嗎？和周不疑理論，最後還被人家用自己的言論收拾了。
“你覺得周不疑說的對嗎？”
“不對！”鄧艾想都沒想地就回答，接着，又皺眉呢喃道，“對，不不不，不對，可是……”
周不疑說的不對，可是爲什麼他能用自己的觀點把自己收拾了？那我說的對嗎？對的話爲什麼會被人家收拾了？不對？不對，周不疑不對。到底對還是不對？
這一刻鄧艾想不明白了，這就是周不疑這話的厲害之處，他再多帶幾節課，這一班娃娃對皇權的敬畏之心就沒那麼大了。他們長大以後，做事也會更加地敢鋌而走險！
這也是馬良惶恐不安的原因。
“莫慌，爲父教你怎麼辦，遵從自己的內心！”
“遵從自己的內心？”聽到這話，鄧艾想了想，眼睛一亮，接着又成了似懂非懂地樣子。
劉琮這話沒什麼道理，但是也是在考驗人性。爲啥古代大臣冒死進諫的多呢？皇帝做的不對，他們咋不直接造反？
說到底，還是因爲忠君愛國四個字，或者受到了當代皇帝的恩惠，或者受到了前代皇帝的恩惠。知遇之恩，食君之祿，這樣的恩情，對君王的愛戴，造就了一個個死命維護皇帝和皇權的忠臣。
以劉琮對鄧艾的厚愛，鄧艾會造劉琮的反？這輩子都不可能！
這時候，孫尚香和鄧氏還有大喬來了，看見地上跪着鄧艾，鄧氏臉上有些緊張，她聽侍女說了，鄧艾被先生打了。
“妾拜見夫君。”
三人對着劉琮輕輕一拜。
劉琮笑了笑道，“不用緊張，鄧艾和孫紹沒犯什麼大錯。孤做主，今天給他倆放一天假，你們各自領着兒子去後院團聚一天吧。”
鄧氏走到鄧艾身邊，抓着鄧艾通紅的手，心疼的眼淚都要掉出來了，“艾兒，還疼不疼啊？”
親孃面前，鄧艾終於露出一絲笑容，“母親，我沒事的。”
孫紹也撲到了大喬懷裏，不過卻堅強地沒有哭泣。孫尚香皺眉問道，“夫君，他們兩個犯了什麼錯？爲何被先生責罰？”
“不敬師長。”劉琮還沒開口，地上跪着的周不疑便淡淡地說到。
“就是你打了他們？”
“是。”
出乎意料的是，孫尚香沒有和周不疑理論，而是對着周不疑一拜，“侯府教子不嚴，請先生見諒。”
周不疑不敢託大，趕緊還禮道，“夫人嚴重了。”
劉琮笑了笑，孫尚香這丫頭，現在越來越有主母的威嚴了。也越來越有分寸了。
“好了，你們領着孩子先回去吧，孤要和周不疑談談。”
“諾。”
幾人離開之後，劉琮又屏退了殿內所有的侍女和僕人。他怕周不疑一會說些什麼話，逼的自己不得不殺人滅口。
不過除了劉琮和周不疑，邢道榮也留下了，這二貨能聽懂的話，劉琮也認了。
劉琮不開口說話，周不疑也不說話，自顧自地跪在底下閉目養神。
“挺囂張啊？”
聽見劉琮說話，周不疑睜開眼睛，“主公，臣的腿都酸了，能讓臣先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