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燮今年七十三歲了，儘管已經滿頭白髮，臉上的皮膚卻非常有光澤，身形也頗爲雄壯。
士燮笑起來，臉上盡然只有些許皺紋，“子明將軍不必客氣，老夫早就收到楚侯的諭令了，將軍先領軍入城歇息，我爲將軍接風洗塵！”
呂蒙拱手道，“那就有勞州牧大人了。”
好像嶺南這地方養人，秦末的趙佗，現在的士燮，無一例外地都特別命長。歷史上，士燮在226年才病逝了。
交趾郡治所在龍編城，士燮在城外恭迎呂蒙，直到進城往州牧府去的時候，士燮都在和呂蒙不斷地交談。
“這交趾雖然遠在嶺南，卻也別有一番風味，士燮不愧是執掌交州二十多年的雄才，看看這龍編城，百姓雖然不如荊楚和中原豐足，但也能比的上零陵和武陵等地了。”
周不疑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湊到了二人身邊，冷不丁來了這麼一句，把呂蒙嚇了一跳，他真怕這混賬再說些什麼不該說的話。
果然，周不疑接下來的幾句話就讓呂蒙差點從馬上掉下來。
“我聽說士燮和兄弟一起擔任各郡郡守，強力掌管着一州之政，因轄地偏在萬里之外，所以威望尊貴、至高無上。他們出入時鳴鐘響磬，備具威儀，笳簫鼓吹，車騎滿道，常有幾十位沙門（和尚）夾在車馬羣中焚香。”
“他們的妻妾都乘坐配有蓋帷的小車，子弟都有兵士騎馬跟在身後，他們的尊貴顯赫，震服各少數民族，就算是從前的南越王（趙佗）也不能超過他們。”
“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啊，不過士燮倒也識時務，知道自己老之將至，替自己找好了退路，這纔是人傑也。”
呂蒙臉色一變，尷尬地對士燮笑了笑道，“州牧大人恕罪，這是我荊楚的一狂士，我主正是爲了磨磨他這性子，才特意派他跟着南下的。”
士燮這麼大的年齡了，什麼人沒見過，笑着擺了擺手道，“無妨的，他說的對，老夫和幾個兄弟雖然掌管交州百越之地，但也確實需要盛大的儀仗來懾服蠻夷。打敗蠻夷不難，難的是怎麼治理他們和漢民和睦相處。”
說着，士燮苦笑一下道，“老夫和幾個兄弟都上了年紀，交州，還是交給有能力的人吧，當今天下，能治理好交州者，除卻楚侯再無別人了。”
呂蒙還未答話，身邊的周不疑點頭道，“我聽景升公說過，交趾士府君既學問優博，又通曉治政，處於大亂之中，保全一州之地，二十餘年疆界內沒有戰禍，百姓沒有失去他們的產業，商人旅客，都蒙受他的好處。”
“如今，您還能對自身和外界有如此見解和決斷，真是令人佩服啊。”
劉表曾經想過要南下掌握交州，可惜曹操害怕劉表做大，提前以朝廷的名義授予士燮璽授、封號。
士燮也不在意周不疑說話直接，淡淡地笑着，呂蒙在一旁更加尷尬了，卻也只能賠笑着。
好不容易到了州牧府，周不疑跳下馬來又來了一句更加放肆的話，“州牧大人，我可以先去沐浴嗎？”
“當然可以。我爲小先生安排。”
“那就多謝了，不過要有美人，要有花瓣，要有香薰，還要……”
“混賬，你給我住口！”周不疑話還沒說完，呂蒙就一腳踹到他屁股上。
一把提溜起掙扎的周不疑，呂蒙再次尷尬地朝着士燮笑了笑道，“州牧大人，這小子狂妄慣了，請州牧大人恕罪。”
“諾。”
宴會上，呂蒙端起酒杯朝着主位上的士燮道，“明先敬州牧大人，感謝大人支援我等，也爲周不疑荒唐言語請罪。”
士燮笑了笑道，“這都是小事，將軍不必客氣。再說了老夫也是收到了楚侯的諭令，奉命行事罷了。”
說着，士燮端起酒杯，“將軍的心意我領了，不過我認爲，這第一杯酒應該敬楚侯，老夫投靠楚侯，則楚侯也是我主。我等身爲臣下，當時刻謹記主公，不是嗎？”
怪不得這士燮能穩**州這麼久，光是這份人情世故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得上的，呂蒙在心底讚歎了一下道，
“州牧大人說的對，是在下唐突了，請。”
“請。”
一樽酒飲罷，士燮看向黃權，“黃公衡的名聲，即使老夫身處交州偏遠之地也早就聽說過了。”
“治理南中不同於治理蜀中，蠻夷畏威而不畏德，當先以雷霆手段震懾，而後再用懷柔政策安撫。不過，即便如此，也得時時敲打。”
黃權起身拱手道，“多謝老大人教誨。”
士燮笑呵呵地揮手，用餘光看了看呂蒙，他這話說給黃權，更是說給呂蒙。
呂蒙摸着下巴上的鬍渣思考着士燮的話，劉琮讓他幫助劉循將南中變成漢土，卻沒有說具體該怎麼做。
來的時候他有一些想法，卻也多是用暴力手段的想法。而士燮的這句話，讓呂蒙之前的很多設想更加茅塞頓開。
“其實啊，這些蠻夷日子過得也很苦，偶爾有作亂的，要麼就是活不下去了，要麼就是受人蠱惑。”
“若是能教授他們耕種，他們即可以填飽肚子，也能夠安分守己。如此，再用漢家文化教育他們，用煊赫兵鋒震懾他們，則不足爲慮也，”
“州牧大人老成謀國之言，我等受教了。”呂蒙和鄧方，等人端起酒杯朝着士燮敬酒道。
“什麼老成謀國之言啊？讓我周不疑瞧瞧，是誰能說出此等話來？”
人還沒到，聲音就到了，隨後，一身白衣披着散發的周不疑走進殿內。
呂蒙臉色一黑，盯着周不疑道，“坐下，喫東西別說話。”
周不疑一屁股坐在呂蒙身邊，“看你怕的那樣，大丈夫身居天地之間，豈能如此畏首畏尾？”
呂蒙深吸一口氣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你說得對，所以咱先喫飯可好？”
“廢話，不喫飯讓我繼續餓着嗎？”周不疑白了呂蒙一眼道。然後自顧自地抓起桌案上的烤雞大快朵頤。
呂蒙鬆了口氣，終於把嘴閉上了。
“州唔…大人，你都投靠楚侯了，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去襄陽啊？”嘴裏還咀嚼着一塊雞肉，周不疑瞪着烏黑髮亮的眼睛對士燮問道。
呂蒙起身朝士燮拱手道，“州牧大人，容在下先行告退。”
然後黑着臉將叫喚的周不疑提溜着往外頭走去，沒多會外頭就傳來了周不疑慘叫的聲音。
在座的黃權，鄧方，全琮等人都是聽的一陣舒爽，就連面前的菜餚和美酒都變得如此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