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已深。
沮陽城內萬家燈火自此刻起愈發地璀璨明亮。
繁華街道之上拖家帶口遊玩的百姓亦是愈發地多了起來。
隱隱約約間竟有人頭接踵之趨勢。
一時間。
沿街小販的叫賣之聲愈發地嘹亮。
孩童們嬉戲歡笑之聲愈發地響亮。
婦人小姐們的柔聲細語聲愈發地清脆悅耳。
書生才子們吟詩作對之聲亦是愈發地洪亮可聞。
千人千語漸漸匯聚成濃濃的人間煙火氣息。
不斷地衝刷着許奕心中殘存的些許陰暗之息。
繁華街道之上,水盆羊肉小攤前。
一碗水盆羊肉、兩張熱氣騰騰的胡餅外加三杯市井濁酒入肚後。
許奕忽感全身上下皆涌出一股近似暖洋洋,但卻說不清道不明的舒適感。
好似數日以來的壓抑、陰暗,皆被那濃郁到無孔不入的人間煙火氣息沖刷殆盡般。
‘呼~!’
許奕緩緩起身,重重吐出一口濁氣後,遂與李世信辭別而去。
行至不久。
緊隨其後的楊先安緊鎖着眉頭望向前方街道。
許是因臨近年關,前方街道上的百姓格外地多。
若是於此地出現意外。
縱使問心百衛與那赤心衛再如何的武藝高強。
怕是也難以在最短的時間穿過人頭接踵的街道。
思及至此。
楊先安不由得加快腳步。
“六爺,人實在是太多了。”
“咱們先找個歇腳地歇息片刻吧。”
楊先安快步行至許奕身旁,滿臉擔憂地詢問道。
“好。”
許奕聞言漸漸頓住腳步。
其雖明身周便有數名問心貼身保護。
但眼見楊先安面露擔憂之色,最終還是微微點頭同意道。
“六爺,您看那間茶樓如何?”
楊先安聞言不由得大鬆一口氣,隨即擡手一指不遠處的一間茶樓。
許奕順着楊先安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那茶樓招牌便叫一間茶樓。
“一間茶樓?這店家倒是有趣的很。”
許奕見狀不由得輕笑一聲,隨即邁步朝着‘一間茶樓’行去。
片刻後。
許奕、楊先安二人穿過層層人羣,終抵‘一間茶樓’門前。
“客官裏面請。”
許奕、楊先安二人方一抵達茶樓門前,一年輕夥計搭布一甩快步迎了上來。
“客官,您看咱是大堂還是雅間?”
年輕夥計緊隨許奕身旁,滿臉熱情地招呼道。
“二樓可有雅間?”
許奕悄無聲息地環顧一圈,待見大堂內已然人滿爲患,遂開口詢問道。
“有有有,客官您樓上請、樓上請。”
年輕夥計聞言面上笑容愈發熱情,遂連連點頭作請道。
“好。”
許奕聞言微微點頭,遂不慌不忙地隨那年輕夥計朝着茶樓三樓行去。
‘砰~!’
“酒來!”
就在許奕方行至二樓樓梯處時,一樓大堂內忽然傳來一道清脆的驚堂木聲。
許奕聞言腳步微微一頓,遂立身於二樓樓梯旁,微微下望。
只見茶樓大堂三尺高臺旁,正端坐着一滿頭灰白髮絲的年邁男子。
正一手持扇,一手持驚堂木,精神抖擻地望向茶樓櫃檯處掌櫃打扮的中年男子。
“這位是?”
許奕微微側首望向身旁茶樓夥計,略感好奇道。
“客官有所不知。”
“臺下那人姓胡,名長貴。”
“咱們沮陽城三大說書先生中,胡先生排魁首之位。”
“且最關鍵的是,胡先生方從長安城回來不久。”
“這滿堂的客人中至少有九成是衝着胡先生來的。”
茶樓夥計聞言瞬間面帶自豪之意地熱情介紹道。
“哦?”
許奕聞言再度下望。
只見那一身錦衣的茶樓掌櫃滿臉笑意地手提兩壇酒水走向說書先生胡長貴。
“客官,您看要不給您安排到天字第一號雅間?”
眼見許奕似頗有興趣,茶樓夥計擡手一指,適時推銷道。
“可。”
許奕順着茶樓夥計手指的方向望去,隨即微微點頭同意道。
所謂的天字第一號雅間,自是整座茶樓最上等之位。
內可觀大堂全貌。
外可觀樓外菸火。
數十息後。
許奕、楊先安二人於天字第一號雅間端然入座。
“客官,您看喝點什麼,小店有上好的......”
待許奕、楊先安端坐後,茶樓夥計再度熱情介紹道。
“兩壺招牌好茶,些許招牌點心皆可。”
不待茶樓夥計一一道來,許奕微微擺手打斷道。
“好嘞,您稍等。”
見許奕再度將目光投向大堂三尺高臺,茶樓夥計極有眼色地快速告退道。
‘砰!’
茶樓夥計方一退出雅間。
下方三尺高臺之上,說書先生胡長貴半壇酒水下肚,隨即再度一拍驚堂木。
偌大的茶樓大堂自此徹底安靜下來。
“上回書說道。”
“燕王殿下以鐵血手段。”
“鑄四方京觀,以震宵小。”
“繼而使無數商賈,爭先恐後馳援城外災民。”
“關中大災,指日可解。”
“現!書接上回!”
‘砰!’
胡長貴手持驚堂木,再度重重一拍。
與此同時,其原本頗顯豪邁的神情瞬間變的滿是感傷之色。
臺下老茶客見狀,心知定是起了變故。
一時間不由得紛紛打起精神來。
偌大的茶樓大堂再度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唉~!”
驚堂木聲方漸漸消散,一道滿是滄桑之感的嘆息聲自胡長貴口中緩緩吐出。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尋苦命人。”
“臘月十五,長安天變!”
“呼嘯寒風,直催人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