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
星空之上，藉助一輪孤月的輝映，林森依然能夠憑藉戰甲的目力增強裝置，看到那一隻只拳頭大小、依舊懸浮於空中的孢子蟲。
一陣夜風吹過，它們就像水中的青萍，緩緩而舞，姿態優美。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誰能將如此優美的場景與可怕的蟲族相聯繫。
因爲不再發射中微子束，孢子蟲細長的尾巴，早已耷拉了下來，這也讓林森對於沈光遠的推斷，增加了不少信任。
除了以中微子束勘察星球內部狀況外，這些孢子蟲並無其他監視地表狀況的能力，如若不然，他眼下的行動，只怕會讓血色十字軍處於瞬間覆滅的可怕下場之中。
也許，他還能憑藉幽靈戰甲的強悍能力而得以暫時倖存，但麾下的將士，卻絕對無法倖免。
將所有兵力盡皆藏於地下，那是極其被動的防禦方案，哪怕幾十處隱蔽的出口通過地底隧道可以互相連通，對於兵力的後續調動也是極其不利的。
所以，他唯有一賭。
“你我的生死，很快便見分曉。小子，你怕麼？”戰甲內部的通訊器中，傳來雷諾的聲音。
“你呢？”林森不答反問。
“你大爺我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還怕這？”
“你都不怕，大爺我又有何可擔憂？”
輕哼一聲，雷諾罕見地沒有回懟，反是輕嘆：“這種孢子蟲，我在以前的戰鬥中並未見過。想來，是蟲族新創造出的異種。所以，以前的戰鬥經驗，也許並不可靠。林森，你當真確定，他們無法監視到我們在地表的行動、窺破我們的祕密？”
“要聽假的還是真的？”林森微笑。
“廢話，自然是真的。”
“真話便是，實際我也並不確定，所以，我們很可能很快就會毫無價值的死去，瞬間滅於蟲族毀天滅地的打擊之下、毫無抵抗之力。”
“你大爺！”雷諾驚聲大罵。哪怕以他的勇猛，這一刻聽到林森這般話語，亦是免不了大驚失色。他並不畏死，卻怕毫無意義的犧牲。
“但幸好，沈光遠的推斷，一定程度上爲我的確定增加了不少籌碼。”
“噓。”大噓口氣後，便是雷諾緊跟着的怒罵，“你這小子，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完？差點將老子嚇出尿來。”
雷諾毫無顧忌地承認自己方纔內心的恐懼，惹來林森善意的大笑：“尿褲子的時候可還未到。再過十分鐘，我們纔會知道，要不要尿褲子。又或者，讓那些蟲子尿褲子。”
“廢話，自然是那些蟲子尿褲子。咦，它們貌似沒褲子可尿。”
短暫的交談後，通訊器重歸平靜。
關鍵的時刻即將到來，決定血色十字軍與遊騎兵命運的時刻，即將降臨。
當地下指揮中樞那臺復古的大鐘跟着原子鐘的跳動敲響它午夜的第一聲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在面前的巨幅光幕上。
他們知道，蟲族的進攻即將發動，而他們能夠通過眼前光幕所能看到的一切，也將消失，因爲蟲族必然不會允許人類的衛星繼續存留於太空之中爲他們提供全方位的戰場監控。
儘管人類已爲所有的衛星做了足夠充分的僞裝，但蟲族當真連星體內部都能盡窺，又豈能看不破衛星的僞裝？所餘的不過是時間長短問題罷了。
懸浮空中的孢子蟲倏然間動了。它們就像狂風驟起時的青萍，搖曳着往地表落去。
怎麼回事？疑問瞬間浮上所有人的心頭。
“彭帥，我們的衛星還有多少？”顯然，光幕之中仍能顯示這幅場景，證明人類的衛星並未第一時間被蟲族盡數摧毀，這讓顏如卿的心中不禁生出一份希翼，也許有些僞裝足夠真實，蟲族真將部分衛星當成了漂浮太空的垃圾而將其錯漏。
一臉凝重的彭雲揮指連點，片刻後面色變得極其古怪。
“怕非如此。”接話的歐陽虛彥，素來有些陰鷙的面容亦是滿布詫異，“連夢想世界那些絲毫未曾僞裝的民用衛星也一個不少。總不至於蟲族恪守道義，不對民用之物下手吧？”
衆人面面相覷，一時間誰也無法理解這種古怪狀況。
曾經人類的戰爭，的確有些不成文的所謂道義，戰爭歸戰爭，儘量避免傷及平民，也不對民用設施下手。但這樣的所謂道義，實際連曾經自詡文明種族的人類都只是做做表面工作，後期的聯邦更是將其當成了垃圾丟在了旮旯角。
至於蟲族，以清除、吞噬、改造一切生靈爲目的的殘忍蟲族，會有這種可笑的道義？這簡直比豬會上樹更是個笑話。
“也許，這源於它們的自大？一切皆不被它們放在眼中。這也可以解釋，蟲族爲何只派了一個基數的蟲羣加入戰鬥。”
彭雲的話音剛落，異變已起。
光幕中，仿若青萍的孢子蟲，細長的尾部高速旋轉，儼然成了扇螺旋槳，推動着它們以極快的速度向各個方向飛去，猶如一顆顆微型飛彈。
下一刻，一頭孢子蟲如炮彈一般扎入地表。
“轟”，光幕中炸起漫天煙塵。
一頭孢子蟲，爆炸的威力足以媲美一顆高能炮彈。
所有人的面色倏然而變。
從沒有人想到，原本以爲只是用作勘察之用的孢子蟲，竟然也是戰爭的武器。
幸好，當初林森否決了彭雲的建議，沒有調動任何力量去消滅這些孢子蟲，如若不然，只怕孢子蟲還沒掃掉多少，他們隱藏的各種陣地、出動的軍隊，只怕已在這種鋪天蓋地的轟炸下盡皆覆滅。
沒有人計算過，孢子蟲的數量到底有多少，但那至少是以億爲單位的存在。這就是說，短短片刻間，庫侖行星的地表，已遭受了至少上億的高能炮彈轟擊。
既然軍事衛星盡皆完好，彭雲自能調動衛星掌控全球的戰場態勢，略一審視下，不禁鬆了口氣。
“並非真正覆蓋式轟炸，它們是有目標的。林森的僞裝，起了效果。”
畫面一轉，已成廢墟的魔都，出現在光幕之中。
曾經的摩天大樓，曾經的輝煌都市，盡成廢墟。
同樣成爲廢墟的，還有其他的幾大都市，以及幾片重炮與飛彈基地。當然，後者大部分是僞裝下的假貨。
“歐陽，你的虛擬幻境，竟然當真騙過了蟲族。”
面對彭雲的誇讚，歐陽虛彥謙虛一笑：“這也是林森的功勞，他給了我指引。的確，虛擬幻境在戰爭中遠比虛擬幻象要有用的多。”
“林森呢？他的所在，可曾遭受轟擊？”顏如卿略顯急躁的插言，令歐陽虛彥臉色的笑意略略凝固。
果然，她所關心的，只有那個混賬。變了心的女人，再不值得有任何期待。
一臉笑意的看向顏如卿，歐陽虛彥柔聲道：“如卿，不用擔心你的青梅竹馬。夢想世界的民用衛星，一直便對準着林森的所在。藏於羣山之中的陣地，並未受到轟炸。即便是以億計的重炮，也做不到全面覆蓋地表所有，蟲族自然是有選擇性的。”
另一幅光幕彈開，歐陽虛彥聯繫上了林森。
“還好，一切一如所料。雷諾這傢伙，不用尿褲子了。”
林森調侃的話音剛落，雷諾的大臉也躍入光幕之中，惱羞成怒地大吼：“你這混賬小子，說誰尿褲子？怕是你的褲襠，方纔差點被炸的溼透吧？”
衆人不禁莞爾。大戰將臨的沉重，被林森簡單的一句話，盡皆消融。
“我們的衛星，還在。你怎麼看，林森？是否蟲族當真輕敵？”
林森沒有回答彭雲的疑問，只是微笑開口：“微瀾已起，巨浪將生。如卿，老彭，你倆也該歸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