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
最近,我有了一個非常在意的人。
不,或許應該說是貓纔對。
剛搬來這裏的時候,因爲正好碰見了,短暫的寒暄(?)後,對方送來了一盒看上去非常好喫的醃菜。
大概是自家醃製的,甚至因爲我說喜歡辣椒,特意送來了一小袋加了辣椒的調味料,味道非常清爽可口,實在是太厲害了。
因爲太喜歡那種調料了,對方見狀,就邀請我每個星期天晚上去喫飯,方便的話,還可以教我如何製作爽口的辣味料理。
實在是太厲害了。
確實對我這樣一個人居住的人來講,真是幫了大忙,於是我就厚着臉皮,每週都去拜訪了。
秋高氣爽的日子裏,吾輩撿到了總是到家門口來討喫的一隻人類幼崽。
該怎麼說呢,這是個令貓有點頭疼的幼崽。
非常挑食,總是把青椒和青豆留下來,又喜歡纏繃帶玩的幼崽。
是一個非常不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人類幼崽。
簡直就和當初的亂步一樣。
吾輩心裏想着,默不作聲的嘆口氣。
這樣下去不行的啊。
哪怕隔着衣服都能摸到肋骨的痕跡,和吾輩往常看見的那些鼓着圓圓肚子的人類幼崽差距太大了。
吾輩雖然不是人類,但在吾輩剛出生沒多久,媽媽還在的時候,吾輩也是肚子圓滾滾的小貓呢。
瘦成那樣,是多久沒有好好喫飯了呢?
吾輩越想,越心驚肉跳起來,連忙刷的一下打開冰箱,決定至少要好好做一頓飯纔可以。
廚房那邊,不知爲什麼突然之間熱血了起來。咚咚咚的切菜聲和咕嚕咕嚕水燒開的聲音傳來,稍稍喚回了一點太宰喫飽了飯,稍稍有點睏倦的意識。
糟糕。
太宰軟趴趴的將臉貼在小桌子上,冰涼的觸感在這溫暖的房間裏讓他忍不住喟嘆出聲。
空氣中還飄散着食物的香氣,炸物的味道,高湯的鮮香,衣服洗過之後散發出來的柔軟的味道。
這一切匯合在一起,變成了一個太宰從出生起就沒有接觸過,想要觸碰又怕被灼傷的字眼——家。
有那麼一瞬間,他腦子裏浮現一個念頭,乾脆就這樣賴在這裏不走吧。
然而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的聲音,一下將太宰的想法拉回了現實。
這裏不屬於他。
他只是個外來者。
你看那窗外飄飛的衣服,看那特意拿粗粗的筆寫上“點心盒”的箱子,裏面堆滿了粗點心和各類零食,這裏的一切無時無刻都在告訴太宰。
你瞧,這隻貓貓已經有人養了,你來晚了,你只是這裏的入侵者而已。
太宰於是緩慢的,緩慢的,把自己伸直的腿又縮了回來,晃了晃自己有些睏倦的腦袋,爬起來去開門。
門外,織田作之助手裏提着幾個超市老闆推薦的貓罐頭和貓條,內心總是平靜的他此時倒是有幾分期待,然而門剛一動,他就察覺不對。
毫無生機,卻也是一道秋日的風景。
“啊,”
是生面孔呢。
織田作之助是個笨人,不擅長和別人打交道,這一下猛地看見一個不認識的人,他嘴裏的舌頭便僵直住了,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衝太宰點點頭,“你好,我是住在隔壁的織田,來找諭吉先生的。”
原來那隻貓叫諭吉啊。
太宰走神的想。
他定神去看織田那張看上去有15、6歲的臉,在內心猜測對方的年齡。
織田那張少有波動的臉在這時倒是叫人看不透他的緊張,換個人來,怕是隻覺得這人真是波瀾不驚了吧。
然而太宰治是多麼敏感的一個孩子,只一眼,他就察覺的織田的不自在。
頑劣的心再次上線,他挑了挑眉,“誰是諭吉?”
織田沒有多想,只是說:“諭吉先生,是一隻巨大的黑色的貓。”
見人一板一眼的回答了,太宰反而覺得無趣起來,拋下門就跑回屋裏,留下兀自在門口發愣的織田。
這時,從廚房探出頭來的諭吉一眼就看見了堵在門口的織田,招了招手,示意對方進來。
織田如蒙大赦,在玄關脫了鞋,側過身子擺好,這是不記得哪個前輩教他的,說是去別人家時一定要記好的禮數。
他已經有些忘記那個前輩長什麼樣了,卻還是將這件事牢牢記住,如今用上,倒也算件好事。
他低聲說了一句:“打擾了。”
就跟着進了廚房,心裏還是在意那個枯葉一樣的孩子,便也出聲詢問諭吉。
“那個孩子是?”
吾輩舉起手裏的盤子,那是吾輩總是放在門口用保鮮膜包起來的固定用的盤子。
織田於是露出一臉瞭然的表情。
“是嗎,就是那個孩子嗎。”
他說完也不過問,只是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隨後便挽起袖子,幫着吾輩洗起了晚飯要用的食材。
水流從織田的手裏流過,帶走了他手上的溫度,突然,他說道:“真是辛苦了呢。”
諭吉不解的歪歪腦袋,織田卻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只是將手裏洗乾淨的蘿蔔放到一邊,見狀,諭吉倒也顧不上織田的話,也不知道它那對神奇的爪子是如何做到的,穩穩的舉起菜刀,給織田演示了一下如何將白蘿蔔切成薄薄的薄片。
織田這時纔在心裏想,
新養的貓到家裏的時候,多半是要和家裏的老貓鬧騰上一段時間的。
他心裏想着亂步和太宰,將兩人做了對比。
然後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都是黑貓啊。
他盯着諭吉黑黑的毛看了幾秒,然後默默摸了幾下自己的紅髮。
可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