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麗躲在角落裏，如墜冰窟，整個人冷得發抖。
同桌的聲音像惡魔在耳邊低喃。
“還想告訴老師？”
“你要怎麼告訴她？你敢說嗎？”
對方滿含驕傲與惡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那是惡魔的眼睛。
她是被利刃釘在恥辱架上的獵物，鮮血在角落汩汩作響，她已無處可逃。
對方的耳語在嘈雜的教室依舊清晰地可見，蒸籠的炙熱潮水般地向她涌來，敲打着這個年輕的姑娘，將她拉入海中。
“乖乖聽話，我的小綿羊。”
溼熱的空氣悶着她的口鼻，大口的喘息也沒改善多少她的現狀，秀麗硬生生驚醒。拽出枕頭下的畢業證書，緩緩摩挲着上面的文字。
她已經不敢閉上眼睛，她看着眼前的一片黑色，告訴自己一切都是一場夢。
“秀麗啊，快起牀，你們高中不是今天就開學嗎？”
“嗯，我就去。”
秀麗邊口中應着母親，邊穿上衣服，初秋暑熱尚在，她卻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汗流浹背地走到學校。
早早清楚了分班，所有人都在走廊中寒暄着，朋友找朋友，同學找同學。
秀麗站在窗邊遙望着飛過的大雁，眼神放空地望着教學樓之間施捨出的天空。
“聽說我們高三的時候就可以去那棟樓了。”身旁突然響起清越的聲音。
秀麗轉過頭，不着痕跡地往旁邊挪了挪，看向對方。
那是個少年，白皙的皮膚，眉眼溫潤，寬鬆的白襯衣，身上充滿了蓬勃朝氣。
見秀麗看向他，微微一笑，指了指牆上班級銘牌，“我也是九班的，我姓顧，顧仲州。”
秀麗點點頭，“你好，我叫秀麗。”
“我記得，你是a市第一小學的對吧？”少年眼睛一亮，終於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同校同學，終於有了歸屬感。
突如其來的熱情使得秀麗更加侷促，往後趕忙退了幾步。卻不想一下又撞到別的人。聽着身後人倒抽一口涼氣，秀麗忙轉身道歉“對不起，你還好嗎？”
“沒事”對方看到秀麗愣了幾秒，大方一笑。
聽着對方清脆的聲音，秀麗愣了幾秒，吶吶自語“你，是女孩子嗎？”
“當然，我是不是很帥？”對方大方一笑，摟住秀麗肩膀。
“叫我鄭妍就好。”
鄭妍爽朗瀟灑不做作瞬間贏得兩人好感，廊下清風席來，澆滅了衆人身上暑氣。
少頃，周圍水汽瀰漫，雨聲瀟瀟，青峯柳樹皆籠在薄霧之中。
班主任迎着上課鈴聲款款而來，低着頭拿出鑰匙打開教室門走了進去。
等在門口的學生們魚貫而入，剛開學新鮮勁兒還沒過，看在班主任的面子上，坐得倒是端正，只是堂下嗡嗡聲卻不停。
三人尋了個後排位置坐下。
講臺上卻沒有任何聲響，直至周遭嘈雜聲慢慢平息下來，靜默開始蔓延，窗外雨水擊打着窗戶，風呼嘯而過。
那位班主任，卻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他只是站在那裏，皮膚腫脹發白，嘴卻紅得滴血。
墨潭似的雙眼。
直勾勾地。
死死地。
盯着他們。
無端地，衆人只覺得冷寂，他們像突然墜入池塘的石頭。
池水淹沒他們的鼻息，緊接着就是冷，室內驟降了十幾度。
雞皮疙瘩被激起，密密麻麻布滿了暴露在空中的皮膚。
再怎麼心大的學生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衆人注視着講臺上的那位老師。
寂靜。
太過寂靜。
“啊！”前排幾人的尖叫聲劃破平靜的水面，有什麼從講臺上滾落了下來，秀麗順着過道看去，只見那好像是個黑色球狀物，一刻不停地往前滾動，前面坐在過道兩邊的學生在看到的一瞬間就臉色蒼白地向另一側靠去。
還沒等到秀麗反應過來。
那個滾動的黑球毫無徵兆的停留在了秀麗面前。
溼膩黏滑的腔調，吟哦曖昧的語氣灌滿整個教室。
本該教書育人，書聲琅琅的教室傳來的卻是曖昧滑膩的下作腔調。
外面雨聲瀟瀟，天色又暗沉許多。
詭異的氣氛逐漸蔓延開來……
不同其他人一樣大驚失色，秀麗朝講臺上方看去，那抹黑色身影。
不知何時，班主任也隨着衆人看向了她。
無機質的眼睛冷漠地看着她，像是毫無光澤的玻璃珠，泛着冷冷的光。
顧仲州將秀麗拉到身邊，與秀麗不同，他看向了秀麗旁邊的黑球。
不知何時，那個黑球揚起了頭，看向了秀麗。
它面無表情地直勾勾地盯着她，很難形容沒有了脖子的頭如何仰視秀麗，濡溼的頭髮緊貼着白得發青的頭皮，嘴巴一開一合，衝着秀麗，發出那令人作嘔的聲音。
“我喜歡你~“
”和我在一起吧~”
“你長得真好看~”
顧仲州甚至可以看到那東西癡傻的眼神和從嘴角留下的口水，令人噁心得作嘔。
秀麗轉頭看着蹲在地上的它，或者說。
他。
她清楚地記得那雙眼睛，在陽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亮晶晶的，瓷白的肌膚，在籃球場上挺拔的身影，還有誇讚她成績時微揚的嘴角。
“秀麗要加油哦！老師就要被調到高中去了呢！”
不是在另一個學校教導像她這樣的壞小孩嗎？
你怎麼會在這裏呢？
怎麼會…
變成這樣了呢？
身體顫抖着，想去觸碰的指尖都帶着疼痛。
疼，疼極了。
累積到一定的情感，像是玻璃瓶一樣迸裂，碎片扎得她疼極了。
那麼好的人，是誰？
毀了他？
顧仲州感到手下對方的身體顫抖地厲害
“秀麗？你還好嗎？”
秀麗看着它，眼眶水光涌動。
臺上的那位班主任開口了，如機器人毫無波動的聲線，像是在播報天氣一樣：“歡迎玩家來到a市第一中學體驗，限時7天，請各位儘快適應學校環境哦。”
說完，無機質的雙眼像是點了高光，登時生龍活虎開始自我介紹。
像是有人把他的靈魂重新塞了進來一樣。
“大家好，我是周青。你們可以叫我周老師，現在請大家安靜。行程稍後通知，先來兩個人跟我下去搬書。”周青毫不在意臺下滿面恐慌，隨機點了兩個抖如糠篩的少女，帶着她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