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爲了見證她的猜測，另外一隻血淋淋的手掌打在了玻璃上，然後是一顆醜陋的男人的頭顱。
——不，這已經不能說是個人類了，他蒼白的皮膚上密佈着透明的蛇鱗，某些地方還有着樹突和倒刺，咧開嘴笑時口腔的縫隙貫穿了整個頭顱。
這麼醜陋的面容，卻有着紅寶石一般絢爛的雙眼，深紅光澤一點點暈開，惹人迷醉——
季言感覺自己被驚到了，趕緊挪開眼神。
“這什麼鬼東西！”之前盯着她的那幾個人雖然形跡可疑，但怎麼着還是人模人樣好嘛！這什麼？基因技術新品種嗎？還是說異人和普通人生殖隔離了？
“季姐姐小心！”諸葛萌撥開季言，她也是諸葛家寄予厚望的年輕一輩，遇到這種事雖然覺得可怖但還稱得上冷靜。緊蹙眉頭，開始佈陣。“這大概是出馬或者是□□變異的先天異能……”
但蛇臉男卻笑了起來，他的雙眼爆射出更加濃郁的紅光，諸葛萌的佈陣的節奏一下子就被打亂了，她一陣晃神，雙頰潮紅，甚至想越過旁邊的季言去打開窗戶。
“諸葛萌！”
季言當機立斷，重重地給了諸葛萌一記耳光，諸葛萌白淨的臉頰上登時就浮起了半寸高的掌印，她的神志卻因此而稍微清醒了一些，季言立刻反手照她的另外一邊臉又是一巴掌。
“季姐姐，我……我的炁現在用不了了！”諸葛萌帶着哭腔開口,來不及顧及眼前這個人只是個普通人。“身上也沒有力氣……”
“不要直視他的眼睛。”季言冷冰冰地說，又對着臉色煞白的司機趙叔說道：
“加速，看能不能把這玩意甩掉。”
“好的大小姐。”趙叔搓着牙花子說。面對這麼個怪物，這會他也沒辦法，好在這位大小姐一貫是個很有主意的人，只能一腳油門狠狠踩下。
引擎發出刺耳的轟鳴，這輛以舒適度著稱的保姆車已經到達了極限。但那蛇臉男並沒有被摔下去，相反，他開始大力地拍打玻璃窗，每一次拍擊，車身就會劇烈地搖晃一次，鋼化玻璃已經開始出現蛛網般斑駁的裂紋。
“讓我來！”季言一拍大腿，從後座艱難地擠到駕駛座旁邊。“你去後面照顧諸葛萌。”
趙叔被驚呆了，但他還是把方向盤交給了季言，車輛在高速行駛中因爲短暫失去控制而劇烈擺動。但季言很快握穩了方向盤。
“抓穩了！”
前面是城郊的高架橋，和底下路面有十幾米的高度差。
季言深吸一口氣，打死方向盤，一腳油門踩到底，車頭狠狠撞上了護欄，車輛右側在和欄杆摩擦時迸發出刺目的火花，安全氣囊彈出。
“啊啊啊啊啊啊——”後座上的兩個人大吼出聲。
季言換擋，後退，再次換擋，加速，車輛撞上了剛剛撞過的同一點，保險槓和護欄同時發出哀鳴。
諸葛萌頭腦一片空白，看起來，季言是打算直接把欄杆撞斷……這什麼殘暴的開車技術？
“這東西這麼難纏，這種高度也摔不死，但應該能拖延時間。待會最後一次加速前進前，我們就跳車，跳車以後分開跑，”季言看了一眼渾身無力的諸葛萌，“我待會揹着諸葛萌跑，蛇性善淫，這蛇人明顯是要追逐女性，趙叔，你要記得，千萬不能報警，這事兒警察也解決不了。”
季言狠狠踩下油門。
“就現在，跳！”
三個人一起從車上跳下，在地上翻了好幾個跟頭，季言已經儘量採取了安全跳姿，但畢竟只是普通人，身上到處都是挫傷，好在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下，她的疼痛感並不明顯。反而是諸葛萌畢竟是煉炁高手，受傷輕一些。車輛撞斷護欄墜落到底下的地基上，季言往下面看了一眼，那隻怪物果然還沒死，在火光裏他的笑容讓人毛骨悚然。
“現在，”季言喘息了幾聲，喫力背起諸葛萌，“按我說的，快跑！”
雖然在北京生活了十幾年，但季言也不敢自矜知道所有的地方，畢竟她從來沒能獨立地開車走下過西直門立交橋——大城市裏林立的高樓大廈在她眼裏實在大同小異，這也是她立志做建築設計的原因之一。
像這兒，只能勉強知道這像是等待拆遷的城鄉結合部，或者農村空心房之類的地方，居民都已經遷走了，等着建設開發。
季言到處觀望，眼尖地發現前邊似乎是個垃圾堆放點，垃圾亂糟糟地扔在一起，旁邊還扔着個破舊的大櫃子。不禁眼前一亮。
“北京原來現在還有垃圾分類做得這麼糟糕的地方嗎？”季言把諸葛萌放下來，“不過正合我意。”
“聽好了，小萌，蛇是強化嗅覺的動物，這怪物表現出這樣的特徵多半就有類似的習性，你藏在這櫃子裏，我在外面堆些垃圾，應該就不容易被發現，對了，你還要儘量收斂自己的那個……”
“……炁？”
“對，你手機還有電嗎？”
諸葛萌摸出手機，還有百分之二的電量。季言把自己的扔給諸葛萌：
“我調成靜音了，你拿着我的。這是你們那一路的怪物對不對？五分鐘以後打電話給王也，給你家的那幾個也行……算了我手機上也沒諸葛青電話，讓他們想想辦法。人類有人類的社會，你們異人也該有異人的組織吧。”
“那季姐姐你呢？”諸葛萌說話都帶着哭腔。
“我去引開那個怪物。”季言一邊往櫃子上倒垃圾一邊說，“行了，不許哭。是我把你帶過來，我會對你負責的……倒不是我想捨身取義，你現在不是也跑不動了嗎？把你扔出去我們就一起掛了……好嘞，我走啦。”
諸葛萌在縫隙裏看着那個姑娘的背影，在夜風裏她的長裙烈烈招展如戰旗，手裏握着兩隻高跟鞋，好似握着兩把兇器。
明明只是個普通人，卻那麼英勇無畏，英勇得就像個……女戰士。
“一定要活下來啊，季姐姐。”諸葛萌雙手握拳，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