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難道不是單純的忘了麼？”
“你有沒有看過一部電影，叫誤殺瞞天記？去年還改編成了一部國產電影來着。我幫了阿言一點小忙，作爲感謝，她請我看的這部電影。”
“我全程光顧着看漂亮師妹，電影劇情就瞟了幾眼，但有一個情節挺有意思，”高思齊說，“男主爲了提升不在場證明的真實性，帶家人重走朝聖之路，爲沿途的人留下印象。幾天過後再次朝聖，通過與售票員、飯店老闆、酒店服務員、電影放映員聊天，無意中向他們強調自己去朝聖的錯誤時間，讓他們產生自己是在案發當日朝聖的印象，從而達到僞造證據的目的，成功脫身——這說明印象記憶具有短暫和混亂的特質，容易被誤導從而被篡改。這個結論是對的，但不全對。”
“什麼意思？”
“打個比方，我第一次見到阿言，是在她大學新生入學的時候，那天下很大的雨，她一個人提着大箱子筆直地站在單車棚下，額發溼漉漉的，眼睛又黑又亮。她那年才十六歲，雖說還沒有好好發育，但臉已經很好看了。往來有不少男生停下來問是否需要幫忙，但她一一拒絕。阿言在那兒等了兩三個小時，一直到快天黑，才拖着箱子去了宿舍區。我猜，她是在等一個人，你覺得她是在等誰？”
王也有點意外。他腦海中還殘存着對這件事的一點印象，他暑假一直在武當山上，季言在開學前幾天打電話問他，能不能送她去學校。他答應了，買了提前兩天回北京的動車票。但那幾天南方山洪暴雨，幾乎所有動車高鐵車次都被取消了，他在十堰滯留了三天才回去。作爲賠罪他還請季言吃了一頓火鍋，這屬於不可抗力，她也從未提起過這件事。
“她爸媽哥哥沒送她麼？”
“這我還是聽季棠講的。”高思齊說，“他改了阿言的志願，她本該去隔壁的結果來了光華咯，那一段時間她和家裏關係可緊張了。”
“對我和季棠這樣的人來說，一個讓人心動的女孩可不是什麼短暫混亂的印象記憶，而是一道亟待解決的謎題，一個必須攻克的堡壘，我們會分析她當時的心情狀態行爲模式，收集各種資料，計算出一套最佳攻略方案，準備十幾個隨時可以轉換的話題，從歷史、藝術、珠寶到各路明星潮牌我們都得熟稔於心。”高思齊聳聳肩，“你覺得這樣的記憶還會被輕易遺忘嗎？”
說的大義凜然，然而也改變不了其中強烈的二百五和花花公子的本質。
“我一開始並沒有把這件事和異人聯繫起來，畢竟季棠只是普通人，我就單純的覺得奇怪。於是我嘗試着催眠了他。”高思齊說，“這並不困難。果然，我發現他的記憶裏出現了好幾個顯而易見的斷層，這和遺忘不同。人的大腦其實是相當有邏輯的，強行把裏面一個點剝離，就會導致和這記憶相連的其它記憶點斷裂。具有修復能力的大腦會試圖把這些斷鏈重連，但不可避免地會製造出一些和本人性格完全不符的記憶來。比如之所以沒有泡妞是爲了熬夜看報告之類的記憶……”
“……”
“總之這件事讓我覺得很驚悚。作爲一個異人，大部分時候我都很害怕這屬於另外一個世界的力量會影響到我的朋友和家人，於是我開始暗地裏調查，甚至不惜啓用了半成品武器，一次性催眠了上百人。我畫了一個關係圖譜，利用大數據來填充，隨着數據越來越完善，數據流的中心就越發地指向了阿言——記憶受影響的人或多或少和阿言都有關係——除了她自己。”
“沒錯，”高思齊推了推眼鏡，“但我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那個妞兒的生活實在是太透明瞭，每日三點一線，不是呆家裏就是去公司和工作室，上一次出遠門還是上個月去了一趟武當山。網絡上，她倒是繞過防火牆ping進了異人聚集的論壇，匿名，從不發言，但問題是，那就是個八卦論壇，裏面天天討論的是張靈玉和諸葛青誰顏值高。這樣不動聲色地改變某些人的記憶，必須得有所圖謀吧，那可不是阿言的交際圈能夠做到的。”
“如果不是她，那麼大概率就是在針對她……”王也看向窗外，目光放得極其迢遠，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你想讓她離開這兒？”
“bingo！”高思齊鼓掌道，“那些洋鬼子異人領域意識可強了，不管有人想對阿言做什麼，都不可能立刻把手插到國外去，異人不可能大張旗鼓地威脅普通人，我這裏也有空查清楚這件事——一石三鳥！你看怎麼樣？其實在你回北京之前，阿言就拿到了一份在國外學習交流的邀請，要不是你回來她就出國了勒……”
“芝麻開門，芝麻開門！”女孩捏着嗓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兩位好了嗎？”
“就來就來啊——”
高思齊急急忙忙地蹦起來開門，但門把手被王也先一步摁住了。
“全球互聯網成形是1969年，而甲申之亂髮生在1944年，有很多東西連紙質資料都不會保存，何況網絡數據了。你誇大了黑客的能力極限，而你必然還有別的消息渠道。”
這個一直懶散溫潤的男人站在高思齊的前面，他沒有回頭，但此刻他的腰背挺直，氣場如同一把發硎的利刃，鋒利而冷硬。
高思齊愣住了：
“我……我去圖書館查閱……”
“我不在乎您有沒有撒謊，也不在乎什麼別的消息渠道，我會勸季言出國，自己離開北京。但……”王也淡淡地說，“你要是對她有什麼不好的想法，或者什麼別有用心的目的，無論你去什麼地方，我都一定會找到你，然後……”
“廢了你。”
王也推開門，明亮的光和笑吟吟的女孩一起進入了大廳，她端着托盤，托盤上三杯喝的。
“師兄的是雙倍糖奶的摩卡，小也砸的是綠茶，”她端走那杯加了蜂蜜的熱牛奶，桌椅全被毀了，她就一屁股坐地上，小口小口地喝牛奶。
“我說啊，拿出來吧。”
王也走過去蹲下來和她對視了三秒，季言別過頭，把藏起來的罐裝可樂塞進王也手裏。
“您傷還沒好全呢，別亂來。”
“變臉變得可真快。”高思齊用誰也聽不到的聲音嘟囔道，他走過去端起自己那杯咖啡喝了起來。他坐到了離那兩個人稍遠的地方，“雖然說盯着看男人的眼睛有點噁心——但是，你看着她眼睛裏的光都是暖和的哦，親自把她送走，可別後悔啊親。”
完結撒花
下一章就是碧遊村情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