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翠芬聽到裏面劉鐵生正在交代問題。
“我沒有,我真沒有,我就是碰了她幾下。你也知道的,鄉下女人懂個啥?忤逆丈夫,難道不該被打?!”劉鐵生振振有詞。
“當時你們是夫妻關係。”工作人員點明這一點,“你就沒想過會出人命?”
劉鐵生支支吾吾:“能出什麼人命?以前我打得比這還狠呢,她也沒出過什麼事。農村女人不比城裏的嬌嫩,打幾下沒事兒的。再說了,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情,只要我沒打死她,也不算犯法吧。”
工作人員沒有搭理他,反問了另外一句話:“萬佳喬跟你是什麼關係?”
劉鐵生眼神躲閃起來:“沒、沒什麼關係。”
“你在動手之後去了一趟慶城縣的金店,買了一條項鍊,是送給萬佳喬的嗎?”
劉鐵生沒想到人家連這個都查得清清楚楚。
他立馬不吱聲了。
“回答我們的問題,是送給萬佳喬的嗎?”
劉鐵生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是是,我是跟萬佳喬好過,這不是給她的分手禮物嘛。我曉得我有老婆,可我老婆又拿不出手,男人在外面做事情,總歸會遇到這種事,見怪不怪嘛。”
姜翠芬聽傻了。
“所以拿到手的兩百塊錢,是爲了給萬佳喬買東西?”
“……是。”
聽到最後,姜翠芬渾身一顫,要不是扶着牆壁,她整個人都能摔下來。
劉曉娟急忙從後面扶着母親。
姜翠芬渾濁的雙眼透着淚光,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
後面劉鐵生的話她已經聽不清了。
原來,這個男人早就變心了。
爲了外面的女人,甚至不惜把她打進醫院,只爲了兩百塊拿去給那個女人買首飾……
痛心到了極點,姜翠芬強撐着和劉曉娟回到家。
一進房間,她就將自己鎖在裏面。
劉曉娟擔憂,望了望沈清秋:“媽,這……”
沈清秋的意識當然能感知到裏面發生的一切,姜翠芬正縮在被子裏悶聲哭個不停。
“給她一點時間吧。”沈清秋寬慰。
就這樣,姜翠芬一直待到第二天早上纔出來。
一大早,沈清秋起牀了,看見姜翠芬坐在飯桌旁,兩眼木木地看着窗外。
見沈清秋起來了,她乾巴巴地扯了扯嘴角。
“我聽曉娟說了,家裏三餐都交給你弄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麼忙,就把那些處理了一下,你看看還成不?”
沈清秋看了一眼廚房。
竈臺上堆着各種洗乾淨,切好的食材,一樣歸一樣,碼得整整齊齊。
沈清秋有點喫驚,沒想到對方還真有點本事。
“不錯呀,比曉娟手藝強。”
她由衷讚歎。
姜翠芬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應該的,我也不能白喫乾飯……總要做點啥,以後家裏有什麼事情你可以跟我說,我來做。”
沈清秋看着對方卑微討好的模樣,突然明白爲什麼劉鐵生父子倆會欺負她了。
因爲看着就很好拿捏。
她清了清嗓子:“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全,等好了再說吧。都是一家人,不用分得那麼仔細。”
姜翠芬有點驚訝。
在她記憶裏,沈清秋這個親家其實不好相處。
他們是工人家庭,在縣城有樓房住,家裏男人還是廠裏的職工,捧了一個鐵飯碗。哪像姜翠芬,一輩子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無論家庭條件還是各方面,都遠不如老顧家。
一開始劉曉娟跟顧逸風說親事的時候,姜翠芬可沒少受親家的白眼。
沈清秋洗漱了一下,閃進廚房忙活起來。
很快,早飯做好了。
香噴噴的油條肉燒餅,配上新鮮磨出來的豆漿,還有剛剛做好的牛奶米粉煎餅,白嫩香滑,一口咬下去滿口噴香。
旁邊一色四個碟子,分別是芝麻小麻花,蝦仁雲吞,蔬菜燒麥和小籠包。
“我來吧,我會的。”
沈清秋笑了:“好,正好我去給廖家送飯。”
廖家三口現在每天就等着沈清秋投喂呢。
喫慣了她的手藝,就連廖老闆都不適應外面的飯菜了,每天連應酬都喫得心不在焉。
沈清秋送了早飯過去,廖太太一把拉住她:“上次跟你說的那個金風飯店轉手的事情有眉目了,等會兒吃了飯上我家來,咱倆好好說。”
沈清秋眼前一亮,點點頭。
回到家,她看見桌上拌好的小菜,有點驚訝。
再嚐了幾口,酸辣爽脆,竟然不比自己的手藝差。
劉曉娟笑呵呵地說:“咱媽就是會做這個,一學就會,我小時候只要有咱媽做的小菜,就是給我一碗米湯,我也能喫得噴香。”
顧逸風也不停誇讚:“可不是,這玩意太下飯了。”
他胃口大開,連着吃了好幾個油條肉燒餅,還幹掉了兩碟子小菜,然後收拾書本去上課了。昨兒一天,他日結了十塊錢的工資,高高興興回來交給老婆。
一邊學習一邊賺錢的日子雖然辛苦,但對正當壯年的顧逸風來說,正是這樣的辛苦才能體現自己的價值,他痛並快樂着。
一家人喫完飯,姜翠芬開口了:“關於……劉鐵生的事情,離就離了。但能不能讓他從裏面出來?”
沈清秋微微皺眉。
姜翠芬繼續說:“他是很過分,我也不想原諒他。但……他畢竟是曉娟的親生父親,他要是進去了,萬一對咱們曉娟,對逸風有影響,那不是更糟糕?還有孩子,咱們家小思好還這麼小,我不能因爲我自己,就害了孩子們。”
沈清秋眉間慢慢舒展開來。
她第一次感受到這種來自最底層的溫暖。
可能姜翠芬沒多少能力,眼皮子淺,也不懂什麼知識。
但她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打從心底的對自己的孩子好。
哪怕不惜犧牲自己……
憑良心說,沈清秋做不到。
原來,世間真的有這樣的母親,爲了孩子們的未來着想,寧願自己受委屈。
她張了張口:“你想清楚了?”
姜翠芬苦笑:“婚都離了,還有啥好說的?真要讓他進去了,他要是懷恨在心,以後出來了繼續找咱家麻煩怎麼辦?算了,就這樣吧。”
沈清秋凝視着她許久:“好。”
姜翠芬只要出具諒解書,劉鐵生那邊很快就能釋放。
反正劉家窮得叮噹響,除了劉家的祖屋,沒什麼值錢的東西。
就算有,那父子倆也不會輕易讓姜翠芬帶走。
這婚離得乾淨利落,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約好了時間,沈清秋動身去廖家了。
剛一進門,她就被廖太太拽到沙發上,廖太太滿臉興奮,壓低了聲音:“你不在的這幾天呀,我去找過那邊了,方老闆一開始不捨得,但誰讓他有個不爭氣的兒子呢!這不,已經跟我談妥了價格。”
“多少錢?”
“二十萬,裏面所有的東西都歸我們,包括他們之前簽下的員工。”廖太太喜不自禁地拿出一封合同,“你看看。”
金風飯店,上下三層,無論從面積還是地理位置都挑不出問題。
裏面還是全新裝修,方老闆到底是在外面見過世面的人了,裝修風格也相當漂亮,時髦。憑良心說,二十萬塊,這價格不虧。
沈清秋動了動心神:“那好,就按照我們之前說的,一人出一半的錢。”
廖太太是想自己獨佔股份的,但事先答應過了,飯店還要靠沈清秋的手藝撐起來,權衡利弊之後,她爽快地答應了。
“沒問題!”
簽約,交錢,銀行賬戶一下空了不少。沈清秋細細盤算了一下,距離小思好一歲後的手術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
她必須在這之前籌夠手術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