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個年紀的孩子,很多事情都是似懂非懂的。
都還沒有打從心裏接受這個人,但知道是親媽,也根本不知道怎麼去面對她的訴苦。
他都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其實,除了沈清秋在耐心觀察他的情緒,別人也不知道怎麼反應……
胡媒婆倒是想跳兩下呢,沈清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就縮回去了。
沈清秋道:“都別站在門口說了,進來吧。”
說着,一把摟過了小松。
小松這纔有了一
點點安全感,一聲不吭地粘着她。
……
這院子沈清秋已經收拾了一個月了。
不但田壟和雞欄什麼的都有了,她還讓張大山在院裏紮了個棚,棚上已經開始爬着各種各樣的綠葉子了。
在這個天然綠色大棚子下面,擺着矮桌和椅子。
一家人晚飯經常在這邊喫。
這個棚子大夥兒都可稀罕,都說要搭來着。
所以這會兒沈清秋也沒讓人進屋,直接到院裏坐了。
馬帶男的情緒穩定了一點,坐在那,時不時瞅一瞅小松。
她開始解釋,說法就是之前那一套,說她年輕的時候不懂事,被男人騙了。
然後那男的對她不好,把她拐到外地去,把她關起來不給她走。
還說她走的第二年就後悔了,想回來,但逃不走。
結果啊,她終於逃出來了,因爲想見兒子,就一路要飯要回了張家屯。
這個故事是說得聲情並茂,令人垂淚那種。
但是效果並沒有馬帶男想的那麼好。
就胡媒婆一個在那“哎喲哎喲”的,其他人都不吭聲。
張小松的表現比較特別,他一直悶不吭聲地站在旁邊,低着頭看着地,誰也不看。
馬帶男說完了,最後總結道:“我真的就是年輕的時候不懂事……誰年輕的時候沒有不懂事的時候呢,你們說是吧。”
說完了,看了沈清秋一眼。
杜紅秀和陳大娘一心向着沈清秋,但是這會兒就沒由來覺得堵的慌。
只有沈清秋最淡定。
她對馬帶男道:“你報警了沒有?”
馬帶男:“……啊?”
“他不讓你走,就是犯法了,囚禁婦女是要判勞改的”,沈清秋耐心地道,“你都逃出來了,報警了嗎?”
馬帶男有點慌亂地道:“我,我也不懂這些。”
杜紅秀立刻就說:“沒關係,你說說他在哪兒了,在幹什麼,我們幫你弄!”
因爲她是做婦女工作的,很多婦女都是不知道怎麼保護自己。
所以杜紅秀對這個格外敏感。
馬帶男又是一慌,連忙道:“這個,我也不曉得他又去哪兒了,他又搬家了。”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
着她。
馬帶男慌亂地道:“他這個人又沒什麼正經的工來做,經常到處搬的。我就是趁着他搬家的時候逃出來的。”
杜紅秀想說你騙傻子呢,帶着你到處搬家你還花了八年才逃出來?
沈清秋已經笑道:“這樣啊,可惜了。不然的話,這樣的壞人應該要抓起來勞改纔行。”
她好像什麼都沒聽出來,杜紅秀都快氣死了!
馬帶男以爲忽悠過去了,如釋重負,又滿臉關切地看着張小松。
“現在熬出頭了,這些我都不計較了,只要能看見我的兒,我就舒心啦。”
張小松也好煩啊,直接把臉扭開了。
沈清秋直接打了岔:“大山還有幾天纔回來呢,我們這也沒有空屋子,馬大姐住哪兒啊?”
胡媒婆直接道:“你家那麼大張炕,分她個角唄。”
從剛纔開始一直相對沉默的陳大娘受不了,直接暴躁了。
“您這鬧呢?!讓她倆一個炕頭,大山回來了睡她倆中間是不?!”
沈清秋:“……”
胡媒婆訕訕笑,不吭聲了。
杜紅秀黑着臉道:“我家有空屋,到我家來睡吧。等大山回來再說。”
這時候沈清秋就站了起來:“我得先去把手裏的事兒辦了,青青還等我呢。”
張小松連忙道:“我跟你一塊兒去!”
他不知道合不合適,但他現在就是不想呆在這兒!
“小松!”馬帶男急了!
張小松已經跑到沈清秋身邊了。
沈清秋擺擺手讓其他人不要過來。
她把小松拉到一邊,壓低了聲音道:“你怕她啊?”
張小松耿着脖子:“瞎說八道,我纔不是怕!”
沈清秋摸了一下他的頭,他生氣地把頭扭開了。
“即使她回來了我也還在這兒啊”,沈清秋一語道破他的心結,“你放心吧,我以後還做飯給你喫。”
張小松怕的就是這個……
他從小是個沒孃的孩子,對親媽當然是嚮往的,好奇的。
但他又怕來了那個,跑了家裏這個。
被沈清秋說破,他又黑着臉,兇巴巴的。
“誰稀罕!哼!”
說完就跑回去了。
沈清秋抱着小魚出門的時候,看熱鬧的人已經陸陸續續趕過來了,都往她家去。
她心想幸好跑得快,不然這羣八婆都歸她應付。
還得端茶倒水抓瓜子那種。
她正想開溜,杜紅秀抱着孩子追了上來。
“你到底想幹嘛!”杜紅秀可以說是非常惱火了!
沈清秋把她拉到沒人的籬笆下。
然後她低頭看了一眼腳邊的張小魚。
“寶,把耳朵捂上。”
“哦。”
張小魚乖巧地自己捂住了耳朵。
沈清秋道:“嫂子,這事兒我得求你。”
杜紅秀鬆口氣:“你知道就好!我還怕你真的不爭不搶了!”
“爭啥,搶啥?不是這個意思。”
張大山如果要跟她舊情復燃,她帶着小魚名正言順地分出來豈不是正好?
現在就算是在張家屯,她有自信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了!
雖說這個事兒不知道爲啥一直沒辦,她可能是目前過得太舒服了。
杜紅秀狐疑道:“那你是……”
“我看她來之前也是打聽過的呢。”
沈清秋儘量簡略地給杜紅秀解釋。
今天一早她剛出門的時候,遇到這女的。
杜青青說她是“狩獵隊隊長的媳婦”,又沒有報張大山的名字。
結果這女人就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可張大山當上狩獵隊大隊長,是她走後甚至渺無音訊好幾年的事啊。
還有她那套洗白的陳詞,怎麼聽怎麼像沈清秋當初剛來的時候說的。
尤其是最後一句,說什麼“誰年輕的時候沒有不懂事的時候呢”。
當時沈清秋也是說自己年輕的時候不懂事被人騙了。
聽着耳熟就算了,她這麼說的時候還特地看了沈清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