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屋裏仨人,她算盤打得最少,但是算得最快,因爲她心算的本事也一流。
還是不想太高調了,還得打一打。
她很快做好了藥品的賬,然後問李明:“賬是好做,可是現在鬧澇,我們得上哪兒去買?”
杜青青用的都是土方子,價格很便宜,但問題是現在也不好冒雨進山去採集。
“正好,你身體好了,我們是想讓大山領你跑一趟縣城的。”杜紅秀道。
沈清秋就道:“縣城有賣?”
“有啊。”杜紅秀猶豫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
李明大嘴巴就說了出來:“前頭王喜說有點子門路了,你們可以去找她問問。”
杜紅秀有點惱火地道:“叔,我們也可以不用她!”
隔了好一會兒,沈清秋纔想起那個王喜是誰。
那不就是劉彩英家的侄女,好像勉強也是王蓮的堂妹,在供銷社上班的。
之前因爲她瘋狂想當張小松的後媽,劉彩英鬧了一場。
再後來出了王蓮的事,雖說她全家都遷到縣城了,沒參與喫絕戶,但多少有點影響,她也很久沒回來了。
現在又主動蹦躂出來了說可以幫着採購了?
李明被杜紅秀說了,還雲裏霧裏的。
男人對這事兒不大敏感。
沈清秋已經笑了,道:“紅秀,這沒啥,我和小魚爹跑一趟就行。”
都鬧災了,誰還有心思管那些兒女情長的事。
作爲一個前世職業商人,當然是哪裏有利就往哪裏鑽!
沒有怕困難的工作,只有勇敢的沈清秋!
傍晚張大山和張小松回到家。
沈清秋用芋頭絲和土豆絲煎了餅,然後煮了一鍋小米粥,另外蒸了一盤油浸肉。
這個餅是直接用芋頭絲和土豆絲抓了麪粉,相對寬的油煎熟的。
非常酥脆爽口。
張小松喫得美滋滋的,一邊對他爹道:“也是芋頭和馬鈴薯啊,憑啥人家就能做得這麼好喫?”
張大山低頭看了一下這個餅,覺得也是。
張小松在那喫得“咔嚓咔嚓”的。
沈清秋突然道:“明兒一早你帶我進城一趟採買藥材,紅秀說讓去找王喜,她說她有門路。”
於是氣氛一下就變了。
張小松喫飯的聲音就變成了:“咔……嚓……咔……嚓……”
張大山道:“好。”
低着頭繼續喫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張小松連忙道:“爲啥要找她啊?她是在供銷社上班,但是她能有什麼門路?吹牛吧。”
“既然她自己找來說有門路,咱去問問也不虧錢。”沈清秋只是這麼說。
張小松嘟囔:“她會有這麼好心……”
沈清秋哭笑不得地道:“災年的,幹嘛跟錢和貨過不去?”
張小松立刻扭頭狠狠地瞪他爹,意思是您看着辦!
要是明天沒有好喫的餅吃了,親老子我也不認了!
張大山的嘴角抽了抽,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腦袋讓他轉回去。
……
夜裏睡下的時候,張大山從櫃子那邊伸了個頭,突然說了一聲。
“我跟王喜從來沒有私下見過面。”
他的內心戲向來很多,這會兒是在想,他媳婦是全大隊有名的醋精,得解釋明白了。
沈清秋渾然不覺自己那“醋精”的帽子還沒摘。
她只是有點詫異,又失笑:“知道了。”
張大山又問了一句:“你腰好了嗎?”
張大山嘀咕了一聲什麼,然後就縮了回去。
沈清秋依稀聽見他在說什麼“又不是要你扛東西”。
她尋思不是要扛東西那是要幹什麼?
不過他都縮回去了,她也就沒多問了。
……
隔天一早,張大山沒有去開渠隊了。
沈清秋把孩子送到王蓮那讓王蓮幫着看,又去李明那領了錢,就跟着張大山出發了。
直到這個時候,她還會驚歎,張家屯的財力確實是可以的。
之前買糧食一口氣拿出了六萬,現在又調了三千出來買藥品。
而且這還是沒有進行村民集資的情況。
雖說這些錢本來也是留着給村民發工資的吧,但是在災情面前肯定要先統一調度了。
……
這趟出去駕的是騾子車。
今天,雨也還在下。
只是相對前兩天,風小些,不會出門就拍一臉。
沈清秋坐在騾子車後面,感覺騾車一腳深一腳淺,走得比平時慢了很多。
一路上,很多荒地都還是靠自然排水,到處泥濘濘水汪汪。
她心驚肉跳地掀開車門問張大山:“會不會陷下去?”
張大山道:“不會。”
“爲什麼?”
“這條路是踏實了的。”
沈清秋伸頭看了一眼雨中蒼茫的草場,壓根就看不出區別。
不過路上不止他們一輛車。
就在他們前面,還有不少看起來像是逃災模樣的人。
成羣結隊的,穿着蓑衣,有的拉着倔強的騾驢車,上面放着用雨布蓋着的東西。
有的乾脆就靠自己背,背上也蓋着雨布,把腰壓得彎彎的。
不管是人還是牲口,都在泥濘的道路上艱難地行走。
他們都是走一條路的,應該是張大山說的“這條路”吧。
看到這副慘狀,沈清秋心下不忍。
她是聽說有幾個倒黴的大隊都被淹了或者快被淹了,已經開始組織民衆去縣城避難了。
“咱去的時候是空車,要不要幫他們運一段?”她和張大山商量。
張大山有點無奈:“他們不肯的。”萬一被劫了糧食跑了怎麼辦?
沈清秋聽了也是無奈了,雖然心裏難受,但也只能鑽進了車裏,看不見的話心裏還好受些。
……
這一路走到縣城,時不時就能從車窗外看到逃難的隊伍。
之前她腰扭傷了,在家撅……趴着還不覺得。
張家屯地面的積水都不算很多。
一方面是地勢,一方面是因爲早早地就開始開渠排水。
她也是真的沒想到外面的災情這麼嚴重了。
真到了縣城裏,那縣的街道那水也是嘩啦啦地往下流。
有些坡度相對陡的地方,衝出來簡直是個小瀑布。
縣城裏已經有很多逃難的人已經到了,吵吵嚷嚷地問情況。
然後有很多戴着袖章的人冒雨在維持秩序。
只能大概聽到是在吼:“不要急!不要慌!等安排……”
聽說是那縣在緊急搞避難所,不過承載能力有限就是了。
這個時代的基層工作人員還是充滿熱血和激情的,工作安排得很不錯。
沈清秋心中稍感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