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醫生衝進來正在給於老頭檢查，一邊安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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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同志您鎮靜些，鎮靜些，深呼吸，深呼吸……”
於老頭要強了一輩子，但畢竟是年紀大了，又剛受了重傷。
被人欺負到病榻前，抖得唾沫橫飛，看起來十分心酸。
吳桂珍進屋就看到了那四頭蒜。
然後就是公社副大隊長沈清秋，那臉色陰沉得要滴出血。
她衝過去，對着馬大力就是一個嘴巴子！
“都出息了，一個個的！敢到醫院來鬧事，毛頭崗都別回去了！敢回去我就讓老於弄死你們！”
沈清秋跟她不熟，之前見過，覺得也是個挺爽利的婦女。
但也萬萬沒想到說動手就動手了，倒把她嚇了一跳。
吳桂珍衝過去看了看老於頭，見狀眼淚都要蹦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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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扁子剛說了一個：“嫂……”
吳桂珍扭頭又是一大嘴巴子。
她直道：“叔啊，您別生氣啊，看我削他們，我這就削他們……”
說完，果真是“雨露均沾”，四個大老爺們兒一人一個嘴巴子，誰也沒虧。
張小松剛纔跟人打得歡，這會兒就扶着杜青青的兩條胳膊，往後挪了挪。
吳桂珍顯然是花大娘那一號的人物，在毛頭崗也是說一不二的。
這大巴掌抽得，馬大力他們都一聲不敢吭。
直到她吼了一聲：“滾！”
那些人剛要走。
沈清秋道：“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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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桂珍喫驚地道：“沈副隊長？”
難道這羣人，不止氣了老爺子，還惹到了公社？
沈清秋抱着孩子，陰沉着臉道：“你們可能沒見過我，我是公社副大隊長沈清秋，張大山是我男人。”
加上後面這句，純屬無奈……
這年頭婦女幹部震懾力不強。
果然聽到張大山的名字，馬大力他們全都站直了！
馬大力最是賊精，想到剛纔那個小孩兒管沈清秋叫“媽”，就知道他是張大山的兒子。
他趕緊道：“沈副隊長，我這師弟是失心瘋了。扁子，快給人孩子道歉！”
沈清秋伸手擋了一下：“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馬大力他們就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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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秋道：“青青，過來。”
杜青青還有點猶豫，直到張小松扯了她一下，趾高氣揚地走到了沈清秋身邊。
“哼！”
沈清秋單手揉了一下他的頭。
然後她就對着馬大力他們，直接橫眉怒目。
“杜青青是我們公社的大夫，我和我男人把她當親閨女疼！”
“我把話給你們放在這兒，祕方，給了她，就是她的。誰敢惦記她的東西，我打算他的腿！”
“別說惦記，你們四個，有一個算一個，敢出現在我們杜青青附近，叫我瞧見了，一樣腿打斷！”
她說話擲地有聲，王扁子還想槓一下。
但是他剛跨出去那一步，又退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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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不傻……不能就他一人出頭！
只等以後再去問老頭……
沈清秋突然扭過頭，看着吳桂珍。
那眼神，把吳桂珍都嚇得後退了一步。
“我今兒做了這個主，這四個東西全部逐出師門。”
于振國終於緩過來了，此時就激動得一直拍牀板：“對！對！”
馬大力急道：“師父，我們都伺候您那麼多年……”
于振國壓根也聽不見他說什麼，興奮得直接從牀上探身子去啐他：“我呸！我呸！我呸你！”
張小松趕緊把杜青青拉開了，免得被誤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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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振國是有點腦震盪，剛纔激動起來了，腦子多少有點不清醒，行爲也比較詭異。
他口齒不清地在那“呸呸呸”，雖然沒真的“呸”出口水來，不過看着還是挺不正常的。
主治張醫生趕緊對他們道：“你們幾個，就別在這兒惹老爺子生氣了，先出去吧。”
吳桂珍立刻把馬大力他們四個都攆走了。
杜青青在那邊安撫老爺子。
吳桂珍就有點爲難，對沈清秋道：“沈副隊長，逐出師門這個事情，不是說辦就能辦的。”
沈清秋挺納悶：“老爺子自己也是這個意思吧？”
吳桂珍把沈清秋拉到外面。
“一次要趕走四個徒弟，在我們大隊也是大事。關鍵是，老爺子當時和兒子吵架，也發過誓養老用不上親兒子，要靠徒弟的。”
面對沈清秋，她有點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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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老頭真的很不討晚輩喜歡。
畢竟他喫得多、嘴又毒、還窮。
再多的意氣用事，總還有很現實的問題要考慮。
喫飯喝水啥的都是小事了，于振國現在年紀大了，身體萬一出了問題就得要人貼身照顧。
於永長是很照顧他，可畢竟不是兒子，也不是徒弟。
且不說自家還有老人要照顧，他是大隊長，又仗義疏財，大隊的老人孩子他都是照顧的。
他這幾個徒弟，最大的是馬大力，今年四十八歲，八歲就拜師了。
“四十年的師徒情分，當時他是發過誓要給老爺子養老的。”
沈清秋不可置信：“他都那德行了，還能指望他？”
吳桂珍就道：“總比讓他回去跟他兒子過的好。您知道他們當時鬧得多難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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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秋：“……我覺得，叔人挺好的啊。”
吳桂珍給了她一個眼神讓她自己體會一下。
沈清秋：“……”
吳桂珍嘆氣：“老爺子倔，又是從最苦的時候過來的。他這一手的絕門手藝，也沒給自己攢下什麼錢。”
他說師門學醫是爲了懸壺濟世，不是爲了掙錢。
本地人也都沒什麼錢，來看病，懂事的提給他一點米糧，不懂事的就乾脆白看病。
家裏揭不開鍋了，他兒子跟人家要錢，他發脾氣還會打人。
于振國年輕的時候很壯啊，打得他可慘了。
“他是講究棍棒底下出孝子，幾個徒弟年輕的時候也打得狠。診金藥錢啥的也都是他壓着。”
吳桂珍嘆氣：“反正要是有這個名分在呢，我家老於多少能壓得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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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秋直接道：“您這個想法就過於天真了。現在都知道老爺子有祕方了，不逼死他都算好的了，還能幫他養老？”
有句話她沒講。
老爺子一輩子脾氣剛烈，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縱然她能利用祕方，用手段吊着那羣不肖子孫給他養老，他晚年就真的痛快了？
吳桂珍急道：“那咋辦呢？總不能指望青青吧，她自己還是個娃呢。”
沈清秋想了想：“我們青青還真有這個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