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鄉長從門裏偷偷往外看,壓低聲音喊,跟做賊似的。
張大山回過頭,有點納悶地看着他。
張鄉長衝他比了個手勢,讓他過去。
張大山原本是想去肖家看看還在那邊驗屍的晏和,此時就走向了張鄉長。
張鄉長連忙把他們讓進屋。
“真是見了鬼了,當初鬧綹子的時候都沒有這麼厲害。”他抱怨道。
張大山手底下幾個警員都是又累又渴,此時都顧不上別的了,一窩蜂跑到井邊去打水喝。
張鄉長連忙壓着嗓子把他那膽小的婆娘喊出來,讓廚房裏找點東西出來。
張大山沒顧上喫喝,直接抓着張鄉長問:“你是不是有什麼還沒告訴我的?”
張鄉長駭然:“您,您這是怎麼說的啊?”
“他怎麼對肖家人下手了?”
前頭,那個目標名單是張鄉長提供的。
他媳婦平時多在鄉里走動,很是清楚誰招惹了那獵戶的小媳婦。
事實證明也沒錯。
可,肖家和這事兒是真的沾不上邊啊。
倒不是他們家多高風亮節,實在是最近沾上了人命官司,鬧騰得厲害,根本顧不上去說嘴。
張鄉長見張大山這樣也是害怕,連忙扭頭喊自己媳婦:“婆娘!婆娘!你心裏有譜嗎?”
他媳婦看着自己男人被拎着衣領,跟小雞崽似的提了起來,畏畏縮縮地才上了前。
“哎,這個,這個……”她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說,“要說實在有啥,就是,是不是他就是厭煩這些說嘴的?”
事發前一天,李鳳才被肖家人打出了門,在門口站了很久。
肖家人隔着門罵得那叫一個狠啊,就說她是個喪門星。
馬炮鄉的人也認爲她是個喪門星,要不是因爲她,馬翠也不會被抓,肖明也不會坐牢。
說來說去,他們認爲一切的根源就是李鳳生了個女兒。
這大約,和獵戶媳婦前頭的遭遇有些相似,都是啥也沒幹,就千夫所指。
老張媳婦說了半天,張大山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他看見了?”
張鄉長夫婦倆一愣。
張大山鬆開了手,走到井邊,抓了抓頭髮。
是了,他怎麼會這麼天真,認爲兇手一定會按照他的名單殺人?
他必然是恨透了馬炮鄉的大部分人,討厭這些碎嘴子。
那他現在趁着馬炮鄉的人暫時放鬆了一點點,隨機挑選了肖家人下手。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當時人就在馬炮鄉,並且直接目睹了肖家人把李鳳攆出門的樣子……
那辱罵的措辭可能觸發了他痛苦的記憶,讓他馬上動了手。
現在大多數人家都門戶緊閉,反而讓他“甕中捉鱉”,在門裏便當牲口一樣都殺了。
可他是人,怎麼可能來無影去無蹤?
他到底,躲在什麼地方……
張大山一時想得失了神。
直到張鄉長家裏的電話響了起來。
……
沈清秋一聽張大山那個聲音,就知道他想事兒想得魔障了。
她柔聲道:“張大山,別鑽牛角尖。”
張大山想也不想就道:“我沒有。”
“張大山,他在耍你。”
張大山一愣。
“他和你一樣是老獵戶,你會的他都會,你想的也是他想的。”
張大山把他當獵物,設了套等他鑽。
這套手法對別人有用,可對這樣的老獵戶絕對沒用。
說實在的,在他設網之初,步步都在對方的預料中了。
張大山冷靜了一回,突然問了她一句:“家裏還好嗎?”
沈清秋愣了愣:“挺好。孩子們都乖。”
張大山道:“嗯。”
沈清秋有點心驚肉跳的:“張大山?”
張大山道:“清秋,我想到辦法逮他了。”
沈清秋:“?”
他囑咐了一句:“你看好家,等我回來。”
然後便匆匆掛了電話。
……
肖家死了三口人,分別是肖明的父親、二嬸和大哥。
因爲現在情況特殊,也不敢辦喪事。
屍體停在門廳,他們自家人倒是個個閉門不出。
晏和還盯着幾具屍體在琢磨。
這個人都是直接被抹脖子的,連聲兒都沒有,隔天一早看血流出了屋才知道。
現在現場取證已經完了,李鳳被他們扔出來在擦血。
她哪裏見過這個,半天沒動靜了。
倒是晏和還想去現場看看,跑過去一看她暈過去了。
嚇得晏和趕緊叫人。
肖家人一個也叫不出來。
隔着門還在罵:“死了就死了吧,她爹媽都不要她了,還指着我們家把她當寶!”
“對,一個喪門星!一點忙都幫不上,肖明都說了要跟她離婚了!”
好在晏和一個當法醫懂得急救,給她心肺復甦了,才讓她緩過來。
李鳳剛醒過來就聽見他們在罵,又被滿屋子的血腥味衝着了,嚇得人都有點恍惚。
還是晏和身邊的警員看不下去了,衝他們吼了一嗓子:“都積點德,閉嘴吧!”
肖明的大嫂哭得像狗,從屋裏衝出來差點要廝打那個警員。
“是她自己犯賤要過來的,倒貼男人臭不要臉!我們家養不起這麼金貴的狐狸精,你們怕得罪副縣長我們可不怕!我們家都死了三個人了,沒工夫伺候她這個大小姐!”
李鳳徹底崩潰了,哭喊着:“我要回家!警察同志,求求您了,送我回家吧!”
晏和一看這個情況,怕李鳳心臟病發出什麼事。
他趕緊扶着李鳳出了門,讓人去張鄉長家打電話去給沈清秋。
正好張大山還沒走,張大山就直接打電話給李副縣長。
李副縣長竟然拒絕了。
李鳳哭道:“爹,我知道錯了,真的,讓我回去吧!”
李副縣長道:“既然你對肖明那麼癡心,那你就應該和肖家人患難與共。等肖明出獄了會感激你的。”
可李鳳要嚇尿了:“可是,可是我在這兒幫不上什麼忙啊……”
李副縣長道:“可你有一片心啊。你的心意到了就行。”
“不行不行,他們不是好人……爹,求您了,您讓人來我接我吧!我想安安了,想媽了……”
李副縣長道:“你媽挺好,安安也好,甭惦記了。”
“不,爹,我心臟病發了,我,我難受……”
李副縣長狠了狠心,道:“心臟病發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媽又不是沒發過!你有愛情,愛情能治心臟病!”
說完,他就撂了電話。
李鳳可哭慘了,扭頭又求張大山。
“張所長,您送我回去吧?送我到張家屯也行,只要出了這個馬炮鄉,去哪兒都行……”
張大山瞥了她一眼:“我還有公務,分不開身。”
李鳳實在受不了這個刺激,捂着自己的心臟,眼看是要病發了。
張大山站了起來,道:“你可別病,這馬炮鄉可沒有好醫生來給你治病。”
就很神奇,李鳳一下又支棱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