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南走,是深山老林,甚至有最原始的村落。
都說現代化建設,現代化發展,可現在誰能低頭往回看看啊。
他不想走,多半也是太熱愛這片土地了。
張大山道:“嗯,你這也是個主意。”
沈清秋打了個哈欠:“咱家反正什麼都不缺了,想幹啥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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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張大山,多半是因爲他這個品質。
錢、權、名,無慾無求,就認自己的本心。
隔天沈清秋難得賴了會兒牀,然後就領着苗苗和芽芽去看給兩位老科學家準備的房子。
當時說好是房子選在吉利家附近,也確實近,就隔了一戶。
張家屯都還是大平房,帶院的。
那房子也是個老房,湊巧年前的時候修過,牆面房頂什麼都已經恍然一新。
現在的天氣不適合動土,沈清秋就叫了施工隊來,先把屋裏上上下下都沖洗乾淨了。
張小芽出門的時候小手攥得緊緊的,沈清秋也沒在意。
直到到了那院裏,纔看見他用兩根手指拈着棋子兒,在院裏轉圈圈。
然後棋子兒還時不時地掉地上,他再慢吞吞地撿。
被叫來的幫忙的魯木匠好奇地道:“娃這是幹啥呢?”
沈清秋頭也不回:“練金剛指呢吧。”
“哦。”人家也沒在意。
魯木匠是祖傳的手藝,這兩年沈清秋讓他帶學徒開了個小作坊,把效率提上去了,錢也好賺了。
但沈清秋知道他這個人,有老匠人的脾氣,做出來的東西又講究又好。
現在的人打傢俱又多催得又急給錢也少,要不是看沈清秋和政府的面子,他還不願意親自出手。
他在指點着這屋裏哪個房梁要加固,哪個門檻要鋸掉。
不但從房屋堅固的角度考慮,還從風水的角度考慮。
老人住,又得住在哪個屋合適,茅房的位置要改,等等。
張小苗就在旁邊撅着屁股跟他一起看。
有個門檻好好的,他非說不行了,還讓張小苗跳上去。
他一手拉着孩子,孩子就往上面蹦,“噠”地一聲,門檻就壞了。
張小苗驚呼,頭朝地屁股朝天去看,也不知道蹲一蹲,問老木匠這是爲啥。
魯木匠就解釋給他聽,這是什麼木頭,做工怎麼樣,壽命多少年,看着還行,但是實際上早不能用了云云。
張小苗不知道聽懂了沒有,就很開心的樣子:“我以後也要當木匠。”
沈清秋還忙着讓人騰東西。
魯木匠倒大驚失色:“胡說八道,當木匠有啥好的?”
張小苗茫然地道:“爲啥不好?”
魯木匠說:“你以後得好好讀書,考大學,去坐辦公室。”
張小苗倔勁兒上來了:“我不!我就要當木匠!”
把魯木匠氣得不行:“沈清秋同志,你來聽聽!這孩子沒點出息,他竟然說他長大以後要當木匠!”
沈清秋跑過來,人傻了:“您到底是在罵誰呢……”
咋聽着像是在罵他自己啊?
魯木匠還氣呼呼的:“你跟他講,要上大學,好好讀書。”
張小苗小臉都黑了:“我就要當木匠!老頭,你管不着!”
沈清秋猶豫了一下,蹲下來耐心地跟他說:“他管得着,十里八鄉最好的木匠都是他徒弟,你得罪了他,就沒法當木匠了。”
他有點慫,又有點拉不下這個面子,橫着眉毛,在那想辦法。
魯木匠不可置信地道:“你真要讓他當木匠,還是不跟小孩子較真?”
沈清秋道:“當木匠就當木匠唄,他肯努力傳承老手藝,將來讓我出多少錢我都樂意。就怕他現在嘴裏說得熱乎,明天就變了。”
張小魚一會兒說自己要當警察,一會兒說自己要去賣燒餅,現在都跑去搞廢品回收了。
沈清秋是恨不得馬上把張小苗打包去跟魯木匠學習。
魯木匠最近也有點被工業化生產挫了銳氣。
他總說,當年十里八鄉都把孩子送來給他學手藝,他還要挑好的收。
還有進了他的門,都要磨一磨看看性子,呆了一兩個月趕回去的都有。
但現在啊,他那些徒弟好些都靠着工業化混得比他好,不尊師重道,背後還說他守舊。
他要是跟人家家長說“我想收你孩子當徒弟”,好像是罵人一樣。
沈清秋知道他的心氣兒被磨平了,但對傳承手藝還是有期待。
萬一她家孩子打包送過去,兩天就跑了……
那她真是沒臉見老木匠了。
張小苗這娃,他也不知道咋想的,突然就安靜了。
然後跑前跑後地跟着魯木匠。
幫人家拿東西,還幫人家撣褲腿上的灰。
魯木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幹啥?”
他就擡起頭,露出小乳牙沖人家笑。
魯木匠啼笑皆非。
他本來就是個面冷心熱的,見小孩這樣也不可能爲難人家。
不一會兒就帶着他在這空屋裏玩了起來。
……
差不多一趟看下來,該搬得都搬了,該看的都看了。
魯木匠跟着沈清秋去了吉利家,找到晏書和高燕兩口子,把畫好的圖紙給他們看。
高燕人傻了:“喲,您這個圖紙畫的,從來沒見過呢。”
魯木匠是做木匠的,經常畫線條,畫圖紙,自然不在話下。
不過起初沈清秋叫他畫的時候他還生氣。
現在沈清秋就站在旁邊默默觀察。
果然他一臉得意,道:“嗨,畫個這玩意兒有啥難的,也是爲了讓你們看得明白。有啥要改的您跟我說,我能改。”
高燕有點不好意思,提了幾個小小的要求,魯木匠滿口答應了。
……
等從吉利家出來,魯木匠急着要去改活。
沈清秋喊住他,遞給他一個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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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啥?”
“名片。”
魯木匠低頭一看,上面寫着“lush傢俱私人定製”。
“這啥玩意兒?”
沈清秋道:“改個英文名字,洋氣,人家給錢多。”
現在國貨勢微,大夥多少覺得外貨香。
沈清秋不贊成,但是打不過就加入,誰跟錢過不去?
先保住傳承,只等來日,國貨崛起,再一決雌雄!
魯木匠那個小作坊,他說不能丟了祖宗手藝,非要叫什麼“魯氏”……
他嘴上道:“你們就喜歡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手藝纔是最重要的知道不?”
話是這麼說,卻還是把名片小心地收進褲兜裏了。
沈清秋對着他的背影喊:“我讓人去給您宣傳了啊!”
魯木匠頭也不回地道:“我不是什麼人的生意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