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張婆婆愣了,吶吶的道:“鬱臻不是孤兒嗎?”
江文翻了個白眼:“誰說孤兒一定得家裏人都死光了纔算,無父無母也是孤兒,人家是我媳婦的弟弟,我小舅子,媽你要是把我媳婦惹不高興了,我還得哄呢。”
他說着,一臉嚮往的神情:“我媳婦可真好看,笑起來好看,生氣也好看,跟仙女似的!”
儼然落入了鬱臻的溫柔陷阱裏無法自拔了。
張婆婆哭笑不得:“這還沒過門呢,媳婦都叫上了,看你這個樣兒,保準兒是有了媳婦忘了孃的那號人。”
江文嘿嘿笑:“那哪能啊,等我媳婦過門了,我跟我媳婦一起孝順娘。”
他嘴巴甜,會說話,哄得老太太心花怒放,心裏那叫一個熨帖。
鬱臻二人推開門,一股陳舊的味道撲面而來,她捂着口鼻,揮了揮手,這味兒,真嗆得慌。
西廂房就一張炕,上面鋪着一張褥子,是女人剛換的,倒是挺乾淨的。
倆枕頭鋪着粉色繡着鴛鴦的枕巾,邊邊角角有些破爛,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
鬱臻拍了拍枕頭,一陣灰。
“這得是上個世紀的枕巾吧,傳下來的。”姜兆卸下揹包,道:“撐死我了,那倆雞蛋真是給我頂的要吐出來了。”
他靠在炕沿兒上,低聲道:“你剛剛那一套可真是死死拿捏住了他,演技真不愧是這個。”
豎了個大拇指,繼續道:“看得我真以爲你喜歡他了呢。”
那暗送秋波的眼神,誰看誰不迷糊。
姜兆差點就真信了。
鬱臻聞言,冷笑了一聲:“我在耍他。”
她從來不會輕易的去踐踏別人的真心。
比如宋晨。
又比如蒼狼。
愛是很珍貴的。
但,江文這種人除外。
她已經基本確定女人就是被拐賣過來的,一個連牀都下不來的癱瘓幾乎不可能找到願意嫁給他的姑娘,畢竟一旦選擇了,就必然是勞累一生,像伺候嬰兒一樣伺候男人,拉屎了要擦,尿了要換尿布,餓了要餵飯,難受了要哄,是很折磨人的。
以前村子裏也有個癱子,他在礦場裏打工,有次礦洞坍塌,十多個人都死了,就他一個活了下來,高位截癱。
他老婆照顧了他20年,當牛做馬,辛苦勞碌,剛坐下男人就拉了褲子就要起來收拾,收拾完了又要給男人翻身子,擦身子,半夜連睡覺都不安穩,無時無刻不在折騰着老婆
就這樣過了20年,男人被伺候的很好,但老婆卻老的猶如風燭殘年的老人。
老婆被折磨的精神崩潰,買了老鼠藥殺了男人,此後上吊自殺,隨着一起去了。
在事故之前,夫妻情比金堅,恩愛無比,可就是這樣一對琴瑟和鳴,讓人羨慕的夫妻,最終卻以悲劇收場。
他們死的時候,鬱臻才十一二歲,那日她走陰,在地府正巧遇見了這對夫妻。
她心中忍不住好奇,便上前詢問男人:“難道你不恨你老婆嗎?她把你殺了。”
男人只笑道:“我早就想死,只是秀琴不甘心,掙扎了這麼多年,我累了,秀琴也累了,只希望下輩子,我來照顧秀琴。”
那時候鬱臻懵懵懂懂。
長大了才明白,愛是偉大的,但再偉大的愛在痛苦面前幾乎都會變得不堪一擊。
在這種痛苦伴隨的情況下,如果還檢查選擇嫁給高位截癱,那江大嫂一定是受盡江家人的愛戴。
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被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被當成騾子一樣,沒日沒夜的幹活,不高興了非打即罵。
反而應該是被張婆婆高高舉起來,當成恩人一樣恩待。
所以鬱臻斷定,江大嫂一定是被買回來,被迫照顧江大哥的。
可能是女大學生,有可能是人妻,也有可能是工廠的女工。
被拐賣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山區。
受盡折磨。
“我看出來了,你把他拿捏得死死的,他的心思全在你身上。”姜兆淡淡一笑:“可惜了,一廂情願。”
“傻逼。”鬱臻不屑的冷哼一聲。
她脫鞋上了炕,枕着自己的揹包,突然說:“他大哥不是癱瘓嗎,老二竟然還能用,稀奇事兒。”
“癱瘓很多種,有的立不起來,有的就能用,要看怎麼癱。”姜兆在鬱臻身邊躺下,閉上眼睛:“眯一會兒,醒了下午還得辦事兒呢。”
“嗯。”
鬱臻很快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但她身處陌生的環境,睡得淺,一有點風吹草動立刻就能醒。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響起一陣嗩吶聲,伴隨着嗚嗚咽咽的哭聲。
鬱臻猛地睜開眼睛。
正準備叫醒身邊的姜兆,就發現姜兆也醒了。
“聽到了?”鬱臻問。
姜兆點頭:“有人家在出殯,也許有線索,我們出去看看。”
兩人火速起身穿上鞋,揹着包打開門就往外走,正巧遇到了江文母子。
張婆婆看着兩人衣服整齊和背上的包,以爲兩人要走,連忙問:“你們這是幹嘛去?”
“聽見有吹嗩吶的,心思出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家出殯了。”鬱臻面帶微笑,波瀾不驚。
姜兆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城裏沒見過出殯的,想出來見識見識,這種白事每個地方各不相同,各有各的人文,我們想了解想了解。”
兩人一臉真誠,看不出要跑的意思,張婆婆漸漸放下警惕,但還是問:“那你們揹着包乾嘛?放家裏不就得了,帶出去多累贅。”
鬱臻笑道:“您說得對,我們常年出去做調研的隨身都揹着包,走哪帶那,都習慣了,這不您提醒了纔想起來,您不說我都忘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將揹包卸下來,隨手塞給姜兆,示意他放回去。
見狀,張婆婆纔算是放下警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