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臻也剩下了一口氣兒。
她光潔的皮膚上是一道道細小的傷痕,快速癒合後再次被割破,不斷有鮮血滲出,早已將她染成了血人。
鬱臻託着沉重的步伐,頂着狂風,聽着頭頂的烏雲中炸響的雷聲,視線模糊的搖搖晃晃的往前走。
朦朧之間。
她看到閻無罪和黑白無常焦急的在結界外等着。
啊。
是她的家人啊。
鬱臻沉重的,一步一步走出結界,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憋悶在心中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的爆發出來,眼淚唰的一下就掉了下來,她掩着面,哭的稀里嘩啦。
她說:“我想回家了。”
她恨得是閻無罪他們算計她,欺騙她,即使這一切都是爲了她,可這種被欺騙的滋味,還是會讓她痛不欲生。
一切的迫不得已,讓她瞬間失去了所有。
可現在。
她想通了。
該恨得,應是那面預言的破鏡子,該恨的人,是父神和母神,如果沒有他們,閻無罪就不會迫不得已的騙她,更不會剝離半副神格搞成現在這幅殘破的模樣。
如果不是他們,鬱柳就不會死。
可鬱臻更恨的,是自己。
面對至高無上的父神,她什麼都做不了。
鬱臻重傷的身體再說完這句話後,再也支撐不住,筋疲力盡的眼睛一閉,軟綿綿的暈了過去。
閻無罪撐着破敗的身體接住她,將寬大的白色外裳披到她身上,將她攬進懷裏,用瘦弱的胳膊環住她,緊緊地,似乎是想要這樣給予她力量,他騰出一隻手,柔軟的指腹輕輕擦着她臉頰上的淚珠,聲音也同樣的哽咽:“不要哭,娃娃,哭的阿爹心好疼,我們回家,回家。”
“是阿爹錯了,是阿爹錯了,我應是與你商量。”
閻無罪雖是古神,但到底比不上后土娘娘,曾經消失的春神,在父神面前,也只有說是的份兒,他阻止不了命運和天道,爲了鬱臻能活下來,他只能捨棄別的東西。
他也曾有過遲疑。
可在命運的催促下。
他不得不下定決心,落下子。
說到底,還是父親的自私讓他造成了現在的局面,他無法接受鬱臻被銷燬,就只能忽略鬱臻的感受,一意孤行。
可現在。
他錯了。
他真的錯了。
他的娃娃活的這般痛苦。
這不是他想要的。
他的娃娃,他的小阿臻,他最珍貴的寶貝,理應活在幸福,開心中。
……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射進屋裏。
鬱臻緩緩睜開眼睛。
她動了動手指,頓時感覺身上傳來一陣劇痛,她忍不住擰起眉毛,嘴裏嘶了一聲。
太痛了。
鬱臻咬着牙,忍着痛,手撐在兩側,一鼓作氣的坐起身,重重的靠在牀頭。
入眼的一切。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這是她久別重逢的家。
鬱臻面上沒有什麼波動,低頭看了看身子,她身上穿着短袖睡衣,裸露在外面的皮膚被覆蓋了一層繃帶。
傷口全都被處理好了。
鬱臻掀開被子,赤腳踩着地板朝外面走去,觀察着房間裏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三年未歸,家裏卻一塵不染。
不知道是誰來替她打掃維護這個家。
她在家裏找了一圈,沒見閻無罪他們的身影,看來已經是回到地府了,畢竟是閻王,總不好一直留在這裏,也不知道她昏了多久。
鬱臻推開門。
刺眼的陽光照射下來,灑在臉頰上,暖洋洋的。
好溫柔的陽光啊。
這樣好的太陽。
她已經太久沒有見過了。
院子裏的躺椅還在原來的位置。
她忍着痛,挪着步伐躺到上面,眯着眼睛,靜靜的看着院子中的一切。
正是五月,院子裏的櫻桃樹上的花朵已經到了凋零的時節,樹影窸窣,風捲着花瓣飄落,在空中轉了個旋兒,緩緩地落到鬱臻的鼻尖。
小院,陽光,櫻桃樹,樹影,花瓣……
一切的一切。
都顯得那般靜謐美好。
鬱臻眯着眼睛,沐浴在陽光下,冷寂的心在此刻似乎逐漸有了些暖意,她擡着手,一下一下的撫摸着空氣,嘴脣微張,輕輕的哼着歌兒:
“搖啊搖,搖啊搖。”
“搖到了外婆橋。”
“外婆叫我好寶寶。”
“糖一包,果一包。”
“……”
她一舉一動,模仿着昔日的景象。
那時,她也是躺在搖椅上,懷裏抱着鐵牛,撫摸着它的柔軟的毛髮,嘴裏哼着歌謠。
鬱柳就搬着小板凳坐在她身側,手裏幹這活兒,靜靜的聽她唱歌。
真好啊。
鬱臻想。
她在靜謐的時光裏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聽到輕微的跳動聲,緊接着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那人定定的站到她面前,靜默了十幾秒,忽然笑了一聲,緊接着她便感覺到毛茸茸的東西在搔她的耳朵。
像是皮毛的觸感。
鬱臻咻然睜開眼。
一張俊俏白皙的臉蛋映入眼簾。
是個鬱臻從未見過的小男孩,看起來十七八,長得是脣紅齒白,劍眉星目,俊俏極了。
少年見她醒了,滿臉的興奮與高興:“鬱臻,你可回來了,爺在這裏都等了你一個月了!”
這熟悉的口吻。
鬱臻輕皺了下眉毛:“你是……?”
“爺是誰你都不記得了?”少年聞言有些不高興,身形一縮,砰的一聲化爲了一直肥嘟嘟的黑色貓咪,重重的落到了鬱臻的胸口,用它的粉嫩的肉墊砰砰的打了兩下鬱臻的臉:“壞女人!這麼快就把爺忘了!”
鬱臻愣了一下,呆呆的看着眼前喵喵喵的胖貓,過了好久,才難得露出喜悅之色:“鐵牛?真的是你?你,你不是妖獸嗎?如何化得人形?!”
鐵牛得意的高高豎着尾巴:“爺都說了,爺可不是一般的妖獸!爺可是瑤族皇室流落在外的血脈!沒想到吧,爺可是皇二代,正兒八經的皇族十七爺。”
鬱臻:……
真是夠玄幻的。
要素太多,一下子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吐槽了。
鬱臻又問:“墨玉和翡翠呢?”
“他們倆當然是在修煉了,我把他們留在了皇室的修煉點裏。”鐵牛說着,似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急吼吼的道:“對了對了,爺跟你說,爺見到你男人了!”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