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侏儒粗糙的手要去拽鬱臻的手腕之際,從樹林中又竄出一抹影子,黑影的如離弦之箭般速度極快,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將侏儒撲倒在地,駭人的犬牙一口死死的咬在侏儒的脖頸上。
侏儒慘叫一聲,下意識奮力掙扎起來,可他畢竟長得矮小,不如黑犬有勁兒,加上被黑犬腳踩在地上,他一時間夠不到黑犬的後頸,根本扯不開,只用拳頭捶打也無濟於事。
“救,救我!”侏儒嚇得神魂劇烈,絕望的朝幾個同伴叫喊:“救我,救我啊!”
同伴們那裏見過這般兇殘又長得高大威猛的大狗,一時間被嚇得僵在原地絲毫不敢動彈,眼睜睜的看着侏儒在黑犬身下揮舞着拳頭捶打掙扎
黑犬黝黑的眼睛中閃爍着嗜血的光芒,大腦袋左右搖擺瘋狂撕拽起來,硬生生將他喉管撕開,頓時如噴泉般往外噴濺,侏儒喉管被撕裂,血液回灌,嗆進肺子裏讓他呼吸不上來,漸漸缺氧,他不甘心的瞪着眼睛,雙腿亂蹬濺起灰塵一片,喉嚨聳動裏瀕死的嗬嗬聲,沒一會兒便沒氣兒了。
這血腥的一幕,將剩餘的同夥嚇得是肝膽俱裂,他們雖然殺過人喫過人肉,可那都是別人,現在可能要輪到自己了,自然是不像殺人時那般冷靜,屁滾尿流的做鳥獸四散狀朝林子裏逃去。
生怕下一個被咬死的就是自己。
其中直接嚇得腿軟動彈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盯着滿臉是血,眼神兇厲,獠牙森白的黑犬渾身抖如篩糠,褲襠更是濡溼一片,往四周慢去,打溼了乾燥的地面,風一吹,便吹來一股濃郁的尿騷味兒。
黑犬看了那人一眼,眼中流露出不屑鄙夷的情緒,舔了舔沾血的鼻尖,擡腳踩着侏儒扭曲的臉繼續尾隨在了鬱臻身後。
鬱臻揹着揹簍走在前頭,悠悠的問跟在身後的致遠:“沒下尿褲子吧?”
“回陛下,沒,沒尿溼。”致遠聲音有點發抖。
死人他見的多了,可那都是餓死的,全須全尾的,活了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血腥的畫面,活活被狗咬斷了喉管,濺的他鞋尖上不少。
說不害怕是假的,可到底是比以前還沒災荒的時候膽子大了些,除了心裏不適外,倒是沒尿了褲子。
他邊說着,還時不時扭頭悄悄去看不快不慢跟在身後的黑犬,心有餘悸的小聲問:“咱們就讓那條狗跟着嗎?”
鬱臻隨口敷衍道:“它願意跟着,就跟着唄,又不礙你的事兒。”
這狗聰明的很,和別的狗不一樣,它從不叫喚,也從不會跑到鬱臻眼前搖尾巴討好她,總是不緊不慢,不遠不近的跟在身後,鬱臻若是停下歇息了,它便也在不遠處隨便找個陰涼的地方趴着。
腦袋挨着地,豎着耳朵,聽着四面八方的聲音,像是忠誠威武的守衛,總能在鬱臻碰到心懷不軌的時候第一時間衝上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爲了還那幾個餅子和水的恩情。
晚上,鬱臻坐在火堆前靠火,嘴裏嚼着乾巴巴帶着點甜味兒的餅子,望着不遠處趴在牆根下閉眼小憩的黑犬,想了想,撕了一塊餅子扔過去。
黑犬睜開眼,動了動大腦袋,把狗嘴湊近餅子聞了聞,沒喫,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
鬱臻沒吭聲回他,目光盯着黑犬,黑犬也在盯着她,一人一狗對視着,良久,鬱臻纔開口道:“你要是想跟着我,就得喫人喫的玩意兒。”
這狗聰明,能聽懂人說話,行事作風很穩重,又厲害的很,和它媳婦兒一起帶回去到時候幫她趕個養,看個雞什麼的,還能在林子裏放哨,狗在山林裏跑的可比人快多了,再加上靈敏的嗅覺和聽覺,用來當哨兵最好不過。
她又不缺它那幾口喫的,總歸是能養活的了的。
要是想喫肉,以後養了雞養了鴨給它喫,總之是不能再喫人肉了。
喫多了身上一股死人味兒,怎麼去都去不掉。
黑犬聞言,竟真的低頭叼起地上沾了灰的餅子,囫圇給吃了。
致遠笑道:“看來它早就想好了讓你幫它養媳婦兒呢。”
這樣兇猛的狗宛如林間野獸,在這災年死了這麼多人的情況下活的必定是如魚得水,喫慣了人肉就喫不慣別的東西了,可它聽見鬱臻的話還是吃了,不是想讓鬱臻給它養媳婦兒還能是什麼?
鬱臻招招手,讓它過來。
黑犬便從地上爬起來,翹着尾巴一步一步慢悠悠的走過來,最後在鬱臻面前坐下,明明是隻狗,可這通身的氣場卻駭人極了,一般人看見它,少說也要嚇得腿軟。
“你跟着我,我得給你取個你名兒。”鬱臻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道:“牙王,咋樣?”
聽着就覺得威武。
黑犬既沒有高興也沒有不滿,眸子裏也沒有別的什麼情緒,名字對它來說並不重要。
媳婦兒和崽才重要。
它低下頭,用肥厚溼漉漉的舌頭輕輕舔了鬱臻的腳腕兩下,表示認同了這個名字。
同時將尾巴耷拉下來夾在屁股裏,隨後趴在了鬱臻腳邊兒,表示了臣服。
“乖。”這樣的情況,鬱臻通常是要摸兩下以示安撫的,但牙王白日裏咬死了人,腦袋上的毛沾着血痂,鬱臻實在下不去手。
沒辦法,眼下情況是節約用水,摸了狗頭臭烘烘的,洗乾淨也浪費不少水。
所以還不如不摸呢。
次日兩人天不亮就起來趕路,在天邊泛起魚肚白出了第一絲光亮的時候,兩人終於走到了縣城。
城門樓子上掛着一個大牌匾,上面寫着三個燙金的繁體大字:綠水縣。
綠水縣在北方到南方的中間,不知道多少人走不到南方餓死在了綠水縣外,城樓下聚集着數不清的災民,衣着襤褸,蓬頭垢面,餓成一把骨頭架子,或躺或坐着等死。
城門緊閉,幾個持刀的衙役站在城門兩側,時不時揮着刀驅趕上前乞討食物和水的災民。
但其實在這兒也並全都是絕路,偶爾會有幾個縣城裏大戶人家的下人出來買人,遊走在災民間像是逛菜市場一樣挑挑揀揀,要是看上了誰,兩把黍米就能帶走。
他們買的多是年紀不大的姑娘,有的是自願的想進城裏活命,有的是被家人賣掉的,笑聲,嗚咽聲混雜在一起,悲喜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