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年，並不算長，但對長舌女鬼來說，這個村子，她已經完全陌生了。
長舌女鬼捂着臉，嗚嗚的哭着。
“我可憐的女兒啊……我們失散的時候，她才兩歲啊……嗚嗚嗚……”
我安慰她。
“先別急着哭，不要放棄希望。”
話雖這麼說，但我心裏清楚，找到她女兒的機率，微乎其微。
可就算希望再小，我也不能放棄，否則無法將長舌女鬼超度。
我沉思片刻，分析道。
“你在被殺前，你的女兒還沒有遇害，對不對？”
“對。”
“你死之後，也沒有看到女兒變成鬼。”
“是。”
“那她有可能還活着。”
長舌女鬼聽到這話，眼睛亮了起來，她不敢置信的問我。
“真……真的嗎？”
胡眉替我解釋道。
“子母不分離，如果你的孩子死在你後面，你應該會有感應的，孩子也會來找你，你既然沒等到，那就說明，你女兒有活着的可能。”
我提議道。
“先去找村長吧！”
聽到“村長”兩個字，長舌女鬼身上冒出大量煞氣，她面目猙獰，咬牙切齒的說道。
“我要把那老傢伙撕成碎片！”
從長舌女鬼的模樣來看，她不是在開玩笑，真的會說到做到。
我警告她。
“你正在假扮神明，這個時候殺人，後果比瀆神還要嚴重！你想步李虎的後塵嗎？”
長舌女鬼沉默了好久，才壓下心中的憤怒。
“我聽你的。”
爲了防止長舌女鬼失控，我問她要了村長的姓名後，就讓她先回神像，由唐濤看管，等候我的召喚。
隨後，我和胡眉兩人進了村子，找了一個在看孩子的大娘，打聽村長這個人。
誰知我們剛說出村長的名字，大娘就說道。
“這人啊，早死了！被他兒子一棍子給打死了。”
我和胡眉相視一眼，面面相覷。
“大娘，能給我們詳細講講嗎？”
大娘打開了話匣子。
“那老傢伙，和自己的兒媳婦搞上了，他兒子只要不在家，兩人就把門一關，做沒眼看的事情。
可這天底下哪有不透風的窗戶，有一次，村裏一羣小孩踢球，不小心把球踢進了他家的院子。
那老傢伙脾氣差，小孩不敢敲門，就翻牆進去撿球，聽到屋裏有動靜，就好奇的湊到窗戶前看，發現了兩人的祕密。
小孩不知輕重，見人就說這事兒，很快村裏就傳遍了。
老傢伙的兒子知道後，氣不打一處來，抄起家裏的棍子就打他爹，結果沒收住手，一棍子敲在頭上，當下就把他老子給打死了。”
這也算是惡有惡報了，長舌女鬼知道，應該能出一口氣。
“那他兒子呢？”
“當然是進了監獄了唄！算算時間應該也出來了，可能是沒臉回村吧，一直也沒見過。”
“他老婆呢？”
“跑了唄，難不成留在村裏被人戳脊梁骨啊？”
這下麻煩了，所有的線索，全部斷了。
我不死心，繼續問道。
“大娘，您知不知道洪婷這個人？”
大娘想了好一會兒。
“有點印象，好像是老孫家的兒媳婦吧，我記得她好像是生不出兒子，在老孫家待不下去，帶着女兒跑掉了。”
“那您後來有沒有見過她女兒？”
“人都跑了，哪裏見去？我說你們兩個，打聽這些人做什麼？”
我隨便撒了個謊，帶着胡眉離開了。
胡眉問我。
“現在該怎麼辦？”
“再打聽打聽，看看能不能找到村長的兒媳，她現在是唯一知道洪婷女兒下落的人。”
接下來的三天，我、胡眉、唐濤三人分頭行動，四處打聽村長兒媳的下落，我們把杏花村的村民問了個遍，依然毫無收穫。
唐濤不能停止供奉，他每供奉一次，神像就腐爛三分。
終於，在第三天夜裏他供奉完諦聽神像後，我親眼看到諦聽神像化作一灘爛泥。
神像毀了，長舌女鬼從神像中飄了出來，面如死灰。
雖然長舌女鬼湊夠了轉世的香火，但因她執念未消，只能繼續留在陽間。
她知道自己轉世失敗與我無關，並沒有責怪我，相反，她心如死灰，恨不得自我了斷，魂飛魄散。
無奈之下，我只能帶着她回到酒館。
長舌女鬼懇求我。
“陳九，你能不能幫我找到女兒……哪怕她已經死了……我只要知道她已經去投胎了，也能安心……”
她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作爲報答，我願意留在茶館，爲你所用！”
想起當初隱藏在陳田身上，時刻保護他的那隻惡鬼，我心動了。
陰行很危險，陰人之間的鬥爭更是不死不休，我的確需要一張能夠保護自己的底牌。
我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好！”
長舌女鬼感動的向我道謝。
“謝謝，謝謝你！”
達成了交易，現在該商量她的安置問題了。
“按照《縱鬼籙》中的記載，你扮神卻未轉世，會引起地府的警覺，或許很快就會有鬼差前來捉你回陰間。”
長舌女鬼面露害怕的表情，她非常清楚，自己去陰間，會面臨怎樣的懲罰。
“那怎麼辦？”
“再給你刻個神像！”
一旁聽我們說話的胡眉忍不住插嘴。
“那神像還是會腐爛的啊？再說了……找合適的客人，也沒那麼容易吧？”
胡眉的顧慮很有道理，但我心中早有了答案，胸有成竹的說道。
“這次，我要給自己刻神像！”
胡眉驚道。
“給你自己刻？你有什麼願望嗎？”
我給自己刻神像，並不是有什麼願望，而是爲了自保。
我解釋道。
“鬼匠中有一種祕術，使用這種祕術，能雕刻出一種專屬於鬼匠的神像，名爲納鬼像。
這個神像，必須是鬼匠幻想出的神明，並非真實存在，所以不會有瀆神的風險。
納鬼像可以容納一隻惡鬼，惡鬼受鬼匠供奉，收集到的香火，可增加修爲。
你們還記得藏在陳田身上的那隻惡鬼嗎？陳田應該是打算給它刻像的，但他手藝不精，很可能一直沒有成功。”
說陳田手藝不精，不是我詆譭他，而是根據“青爺”對陳田的評價，做出的判斷。
有一點我沒說，進入納鬼像的鬼，從此會對鬼匠言聽計從，忠心耿耿。
長舌女鬼一聽自己能有棲身之地，又能增加修爲，立馬催促道。
“那你快雕刻神像吧！”
我拒絕了她。
“雕刻納鬼像需要高超的技藝，或許我刻像的本事已經足夠，但塗彩的技術還差的遠，我要做好萬全準備。”
我讓長舌女鬼在我刻出納鬼像前，老老實實的藏在酒館裏，千萬不能露頭，減少鬼差發現的機率，她答應了。
第二天，我打電話給唐濤，我問他認不認識厲害的畫家，最好是那種擅長給雕像上色的畫家。
唐濤說他兩年前，曾經採訪過一個專門修復古代雕像的老藝術家，他參與過故宮文物的修復工作，手藝精湛，是公認的藝術大師。
我問唐濤能不能幫我牽個線，唐濤很痛快的答應了下來。
只過了一個小時，他就通知我，老藝術家同意見一見我。
此刻我深刻的感受到，什麼叫有人好辦事，錢雖然很重要，但在很多時候，人脈比錢更好用。
老藝術家姓牛，泉城人，他不喜歡城市裏的喧囂，與夫人住在泉城南邊的山區裏，過着閒雲野鶴般的生活。
我主動跟牛大師打了電話，在電話裏，我們約好明天上午見面。
有了前車之鑑，這一次，我準備禮物時更加謹慎。
我在唐濤那打聽到牛大師喜歡喝茶，於是找到泉城最大的茶店，以五千元的價格，買了半斤閩省極品茉莉花茶，爲防牛大師不愛喝花茶，我又以同樣的價格買了半斤獅峯龍井。
我讓店家用最精緻高檔的包裝進行打包，然後打車趕到南部山區，在一處小院裏，見到了牛大師。
牛大師年紀很大了，一頭銀髮，表情有些嚴肅，哪怕是接下我帶來的禮物時，都沒露出笑臉。
他的小院裏，搭建了一個簡易的雨棚，棚子裏擺着一張老式八仙桌，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修復古董用的道具。
他開門見山的對我說。
“唐記者已經跟我說過了，你想跟我學塗彩，我這人對學生的要求比較高，所以我要先看一看你的天賦怎麼樣。”
他指着桌子上的一個神像。
“你來給神像上彩。”
我聽出了牛大師的弦外之音，這是對我的一場考驗，只有通過考驗，他纔會教我。
反之，如果我沒有通過考驗，就只能哪裏來的回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