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青爺再回來時,他滿手的血跡,眼睛無神。
這雙眼睛裏,沒有報仇的暢快,有的,只是執念放下之後的迷茫。
我走上前,細聲問道。
“青爺,您還好嗎?”
青爺木訥的點了點頭。
“陳九,謝謝你。”
他嘆了口氣,接着說道。
“被狸花貓妖偷走的師門法寶,就在她的出租房內,你陪我過去取吧。”
“好!”
我跟着青爺,回到了狸花貓妖的出租房,推開門時,有一個全.裸的男人,昏迷在牀上。
這個男人差點被狸花貓妖吸乾了精氣,如果不是我們忽然趕來,他輕則事後大病一場,重則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看來狸花貓妖沒打算在此地長留,所以也放棄以往細水長流的策略,如果不是我們抓住了她,未來幾日,不知道會有多少男人死於非命。
這種人咎由自取,我和青爺誰也沒管他,分頭尋找來自王屋山的寶物。
五分鐘後,我在牀下發現了一個皮箱。
我把皮箱從牀下拉了出來,我能感覺到,有絲絲的靈氣,從箱子的縫隙中飄出。
“青爺,您過來看看。”
青爺來到我身邊,親手打開了箱子。
一面銅製的八卦鏡,出現在我的面前。
看到此物,青爺激動的嘴脣都在顫抖,他老淚縱橫,說不出是喜悅,還是過去三十年心底積壓的愧疚在此刻爆發了出來。
毫無疑問,這面八卦鏡,就是王屋山丟失的法寶。
法寶上滿是灰塵,說明已經很久沒人用過了,想來狸花貓妖在得到山海妖紋後,便已經看不上它了。
青爺伸手去拿八卦鏡,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
他看了一眼滿是鮮血的雙手,起身去衛生間好好清晰了一番。
片刻後,他用乾淨的雙手把八卦鏡取了出來,用手抹去上面的灰塵。
他盯着八卦鏡看了許久,但眼神卻不對焦,我知道,他不是在看失而復得的法寶,而是在回憶自己不堪回首的青春。
青爺凝視了許久,然後他的神態,彷彿老了十歲。
“陳九。”
“誒。”
“你陪我回一趟王屋山吧!”
“好!”
青爺把擦乾淨的八卦鏡重新放進皮箱裏,然後和我一起離開了房間。
出去後,張知樂對我們說道。
“我就不跟你們一起回泉城了,我記得琅琊有一個很厲害的陰人,明天我打算上門請教一下。”
認識張知樂到現在,對於他的行爲,我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我衝他笑道。
“那祝你旗開得勝。”
張知樂嘿嘿一笑,自信的說道。
“必須滴!”
他瀟灑的向我們揮了揮手。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大家有緣再見!”
說完,他便帶着咕咕離開了。
等到張知樂離開,我建議道。
“咱們先找個地方住下來,明天一早,黑哥你先回泉城,我和胡眉跟着青爺去王屋山一趟。”
黑哥立馬答應下來,他癡癡的笑道。
“好幾天沒見俺家小謠謠了,怪想她的,明天我先在琅琊逛逛有什麼土特產,給小謠謠和大家帶回一點。”
第二天一早,我們找了家本地的早餐店,喫到了出了琅琊基本就見不到的糝(sá,當地讀音)湯,你別說,還真挺好喝。
喫完飯後,我們和黑哥告別,然後前往王屋山。
第二日,當我們來到王屋山腳下時,遠遠的就看到了一個熟人。
青爺看到這個人,着實愣了一下,他快步走了上去,驚訝的問道。
“師兄,您怎麼來了?”
來的人,正是唐家的唐清前輩,他年輕時曾經和青爺一起在王屋山修行,是青爺的師兄。
唐清前輩伸手指向我,笑着說道。
“是他把我喊過來的。”
我走上前,解釋道。
“我怕青爺您近鄉情怯,所以自作主張把唐清前輩請來了,還請青爺見諒。”
和我預想的一樣,青爺並不責怪我,相反,他充滿感激的說道。
“謝謝。”
我笑着說道。
“您該謝謝的是唐清,接到我的電話,唐清前輩立馬就往這趕了,我還以爲會是我們先到呢。”唐清前輩哈哈大笑。
他頓了一下,問青爺。
“師弟,我們現在上山嗎?”
青爺猶豫了一下,回答道。
“我想先去給師父上炷香。”
唐清前輩點了點頭。
“也好,跟我來吧!”
他帶着青爺和我,來到了王屋山的後山,這裏是不允許外人進入的,但有唐清前輩帶着,沒人會攔。
路上有不少年輕的道士盯着我和青爺看,他們似乎是很好奇,唐清前輩帶來的兩個人是誰。
我看到青爺臉上的表情五味雜陳,當初他弄丟了師門法寶,被趕下山門,是無人不曉的事情。
如今,在年輕一代的眼裏,他卻是一個外人。
終於,我們來到了王屋山的後山。
面對師父的墓碑,青爺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他嘴脣蠕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化作痛聲大哭。
我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默默退開,唐清前輩也跟了過來,讓青爺自己好好跟師父,訴說一下這些年受的委屈。
我和唐清前輩站在一棵大樹下,他問我。
“把師門法寶尋回來,你們沒少喫苦頭吧?”
我點了點頭,但沒有敘述細節,畢竟有些事情,算是隱祕。
唐清前輩也沒追問,他感嘆道。
“當年阿青犯下錯誤後,師父其實並不想把他趕下山,但門有門規,師父作爲一門之主,有些事……不得不做。”
我能理解這句話中的無奈,當初蘇晴晴犯了錯之後,哪怕她戴罪立功,我也要象徵性的懲罰她一下。
原因很簡單,作爲領導者,一定要賞罰分明,否則,人心不散。
整整過了兩個小時,青爺才走了過來,他的眼圈通紅,眼神卻少了一絲迷茫。
青爺把裝有法寶的皮箱交給了唐清前輩。
“師兄,我就不進觀了,法寶就由你歸還宗門吧!”
唐清前輩驚訝的問道。
“你不自己去還嗎?法寶已經找了回來,或許你可以……”
青爺打斷了他。
“師父已經不在了,回不回山,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他面露解脫的微笑。
“況且,我已經打算金盆洗手了。”
唐清前輩有些不捨。
“你還不老呢。”
青爺哈哈大笑。
“都有外孫的人了,怎麼能叫不老呢,人啊,必須得服老,該享受的時候,就要享受,江湖上的打打殺殺,我已經厭煩了,回家抱外孫去嘍!”
說完,他瀟灑的向唐清前輩告別。
“師兄,接下來的事情,就辛苦你了,回頭我去京都找你玩,好久沒跟你下棋了。”
唐清前輩見青爺心意已決,也不再多勸。
“那好,回頭京都見,師兄也想看看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這個臭棋簍子,到底有沒有長進。”
……
下山的時候,我問青爺。
“您真打算金盆洗手?”
青爺“嗯”了一聲。
“其實近十年來,我除了會追殺一些作亂的妖怪外,已經很少插足江湖上的事情了,早就處於半退休的狀態了。”
“唐清前輩說得對,您還年輕,現在就金盆洗手,未免有些可惜了。”
青爺停下腳步,盯着我的眼睛,笑着問道。
“你小子這是話裏藏話啊!”
我撓了撓頭。
“跟您這麼熟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想請您加入我的酒館。”
我直言道。
“我現在在泉城雖然打出了一些名堂,但前來投奔我的陰人,數量並不多,究其原因,還是我太年輕了。
華夏有句老話,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很多觀望的陰人,要麼是抹不下自己是長輩的面子,要麼是怕我曇花一現。
如果您能加入我的酒館,那就不一樣了,有您這樣的老前輩幫我背書,我想,很多困難,都會迎刃而解,輕鬆破局。”
青爺剛準備開口,卻被我搶先道。
“您先別急着拒絕,聽我把話說完。”
青爺微笑,示意我接着往下說。
“您來我這,打打殺殺的事情,您不用管,您在我這的定位,就是一位高級顧問,不管是我,還是我麾下的小弟,如果碰到什麼困難,您隨口指點幾句,我想我們都會受益匪淺。
至於待遇方面,您應該瞭解我的脾氣,肯定會讓您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