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花千變 >第一五九章 冬瓜和南瓜
    少年有個好聽的名字,他叫冬瓜,他還有個弟弟,名叫南瓜。

    冬瓜歪戴着一頂狗皮帽子,身上穿了一身粗布的棉衣棉褲,七八成新,棉花填得挺瓷實,他弟弟南瓜和他是同樣的打扮,一看這打扮,就能猜出,他們家裏雖然不富裕,但也不窮。

    兩兄弟喜歡喫衚衕口的那家冰糖葫蘆,三石頭衚衕的冰糖葫蘆雖然比不上南唐衚衕的,可也小有名氣,個大,糖足,冬瓜喜歡喫紅豆沙的,南瓜則喜歡核桃仁的。

    第一天,就只有賣冰糖胡蘆的劉大記住了他們。

    爲啥?當然是買得多喫得多了。

    冬瓜吃了兩支,倒也罷了,可是那個個頭小小的南瓜,一個人吃了五支,五支啊,若不是他喫冰糖葫蘆喫餓了,可能還會喫下去。

    小哥倆喫完冰糖葫蘆,就去喫雞蛋灌餅,保定府的雞蛋灌餅,承自河南信陽的做法,餅坯子煎到八成熟,在餅邊劃一個口,用筷子插入餅內順兩邊攪動一下,使餅的上下兩層皮分離開,取雞蛋一個磕碗內打散,灌入餅內,把餅口捏在一起。再在鏊子上撒點油,繼續煎烙,待餅內雞蛋暄起來即熟。

    冬瓜特別喜歡喫這種雞蛋灌餅,前世,她去過一個地方,那裏的雞蛋灌餅要先炒菜,把一堆切成絲的菜炒熟,抹上醬,捲進餅裏,雖然口感豐富,但冬瓜覺得,還是這種不卷菜的更好喫。

    冬瓜吃了一個灌餅,南瓜吃了五個,其實平時南瓜喫三個就行了,今天冰糖葫蘆喫得有點多,南瓜有點餓。

    賣雞蛋灌餅的韓老孃也記住了他們。

    小哥倆喫完雞蛋灌餅,又去喝羊雜湯,熱乎乎的羊雜湯下肚,全身上下暖洋洋的,舒服極了。

    喝羊雜湯時,冬瓜把自己碗裏的羊雜全都挑給南瓜喫,自己只喝湯,賣羊雜湯的馬師傅心軟了,哥哥自己捨不得喫,全都讓給了弟弟。

    馬師傅索性舀了一大勺羊雜,全都倒進冬瓜的碗裏。

    冬瓜想哭,他只想喝碗湯,他不想喫羊雜!

    喝完羊雜湯,冬瓜買了兩卷高碑店的豆腐絲,給了弟弟一卷,哥倆拿在手裏,一邊喫一邊往衚衕裏面走。

    兩人顯然是第一次來,看啥都好奇,有個塗脂抹粉的大姐衝着冬瓜招手:“親弟弟,快來,讓姐姐疼疼你。”

    南瓜不解,問冬瓜:“哥啊,咱們啥時有個姐了?”

    冬瓜朝南瓜的狗皮帽子上就是一巴掌:“不許看,小心得針眼。”

    大姐見冬瓜不理她,翻個白眼,一甩帕子,又去招呼另一位:“哎喲,大爺,怎麼這陣子沒見您了,妹子想死你了。”

    南瓜張大了嘴巴,呀,不看就對了,再看下去真會長針眼。

    走着走着就走不動了,前面人擠人人挨人,冬瓜一問,哈,前面是鬥雞的。

    南瓜問道:“啥雞都能掐架?贏了有錢,輸了咋辦?”

    冬瓜道:“輸了?輸了就燉着吃了唄。”

    “真的喫啊,那多可惜。”南瓜咽咽口水。

    “那是雞啊,不就是人的,輸了當然要喫掉。”

    冬瓜聲音不小,別看前面喧譁,可還是被人聽到了。

    有人噗哧笑出聲來,冬瓜看過去,見是一個穿着碎花棉襖的姑娘,不對,梳了髻,這是個小媳婦。

    小媳婦和這衚衕裏的年輕女子不一樣,她脂粉未施,長得濃眉大眼,皮膚有些黑,身材從側面看,肩膀那裏有點厚,像是做過粗活的。

    “妹子,你笑啥?”冬瓜邪魅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你纔多大點的人,還叫我妹子?叫姐,我比你大。”小媳婦也是個爽利性子,長得不是很美,但笑起來很好看,眼睛彎彎得像月牙兒。

    冬瓜朝小媳婦走過去,雙手揣在袖子裏,有肩膀往小媳婦身上蹭了蹭:“妹子,妹子,妹子,我偏叫你妹子。”

    小媳婦躲開,一巴掌呼在他身上:“你長蝨子了?亂蹭個啥?”

    冬瓜也不躲,任由小媳婦打在他身上,冬天穿得厚,打上也不疼。

    “妹子,你也來鬥雞嗎?”冬瓜厚着臉皮問道。

    “當家的在裏面呢,我在等他呢。”小媳婦說道。

    “你成親了?哎喲!”冬瓜捂住臉,痛不欲生,“我還想來這兒賭幾把,賺點銀子,娶你過門呢,你咋就成親了呢?”

    小媳婦常在這裏,對這些衚衕串子見怪不怪了,頭回見面,你就要娶我,胡說八道吧。

    “少貧嘴,讓我那當家的聽到,扒了你皮子。”小媳婦說着狠話,語氣裏卻帶着笑。

    冬瓜想飛眼,可是他不會,只好使勁眨巴了幾下:“妹子,別忘了哥。”

    “呸,你個不要臉的,小小年紀不學好。”小媳婦瞪他一眼,又拔着脖子往裏面張望。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南瓜忽然開口:“哥,你問問這小妹子,她家鬥輸的公雞是鐵鍋裏燉還是砂鍋裏燉,我喜歡喫鐵鍋的。”

    那小媳婦的耳朵很靈,沒等冬瓜開口,她就搶在前面罵道:“你個小驢犢子,你叫誰小妹子呢,還有,憑啥我家的雞就要輸,憑啥輸了就要燉,還鐵鍋,還砂鍋,你是餓死鬼投胎吧。”

    南瓜受到了驚嚇,嚇得藏到冬瓜身後,冬瓜連忙陪笑:“好妹妹,別生氣,這是咱弟弟,咱們一家人,可別爲這小孩子的話傷了和氣。”

    “呸,誰和你們是一家人,他是你弟弟,可不是我的。”小媳婦罵道。

    “早晚都是一家人,早晚都是。”冬瓜咧開嘴,笑得那叫一個賤。

    小媳婦瞪他一眼,繼續去看鬥雞,冬瓜的眼珠子卻還粘在她身上,小媳婦終於裝不下去了,問道:“你是故意接近我的吧,有事?”

    “沒事,就是想多看妹妹一眼。”冬瓜一副流氓相。

    小媳婦冷哼:“我從小就在三石頭衚衕裏面混,可還是頭回見到你們倆,說吧,你們是來幹啥的?”

    “如花妹妹?”冬瓜眼巴巴地看着她。

    “呸,我纔不叫如花,我叫喜妹子。”喜妹子糾正。

    “喜妹子,你不記得哥了?前年你嫁給胡大富時,哥在你家門口哭了一鼻子,你不記得了嗎?”

    “呸,你個狗孃養的,淨在這兒胡說八道,我可告訴你,我當家的人面廣,這裏認識他的人不少,若是讓他知道,你往他頭上種草,你看他不打死你。”

    喜妹子伸手,朝着冬瓜的臉上擰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