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撐開遮陽傘,從客廳門口到庭院大門十多步路的距離,漫長得好像長征。等終於站在院子門口,室內空調留給她的冷氣已經一絲不剩,她在能夠將雞蛋烤熟的烈陽下無精打采地站住,左右看了看,聽到了一聲提醒似的車鳴。
源輝月回頭,終於在不遠處某個巷子口的陰影裏找到了那輛黑色雪佛蘭,邁步朝它走去。
車裏的空調不知道開了多久,空氣裏還殘留着淡淡的煙味。源輝月坐上副駕駛,瞥了一眼車上堆滿菸頭的菸灰缸,理所當然地下達指令,“去超市。”
駕駛座上的男人輕輕笑了笑,盡職盡責的司機似的啓動了發動機,雪佛蘭平穩起步,開進了外頭的陽光裏。
“找我有事?”
“朱蒂說你的新電影開拍了?”
“哦,對啊。”
源輝月正在折騰遮陽傘,耐心地將傘面按照原來的痕跡重新折起來,聞言一頓,有點無言,“你裝都不裝一下了啊?”
“嗯?你說朱蒂?”赤井秀一一手握着方向盤,無所謂地笑笑,“你不是都已經知道了嗎?”
朱蒂是fbi派到她身邊的臥底,在滿月事件中她的身份就已經暴露了。正常情況下,她的馬甲都掉了很快就會辭職離開,源輝月當時還有些可惜,畢竟這麼能幹的翻譯老師可不好找。然後fbi就滿足了她的期待,滿月事件過後,朱蒂老師跟沒事人似的,繼續在景凡社賴下了,壓根就沒有要走的意思。
現在某人甚至更過分了,直接就在她面前提起了自己同事的名字。
赤井秀一:“反正你又不在乎這個。”
源輝月想了想,覺得自己作爲一個黑心資本家,的確不太在乎自己手底下的員工打幾份工,只要她把本職工作做好。
於是她果然淡定地略過了這一出,“所以呢,你對我的新電影感興趣?”
赤井秀一:“我對其中的某個女主播感興趣。”
源輝月默默回頭凝視他。
“貝爾摩德在僞裝成新出智明期間,我們的人一直在暗地裏盯着她。”赤井秀一一臉平靜,前面的路口亮起了紅燈,汽車停了下來。
“盯着她的人發現,那段時間有個人在她那裏進出的頻率超過了正常規律——日賣電視臺那個女主播,水無憐奈。朱蒂說她是你跟劇組打了招呼塞進去的?
源輝月略有詫異地點頭,“對,不過是走的日賣電視臺的關係。”
她並不怎麼關心新聞主播,單純是應下朋友的請託,將人塞進劇組前甚至都沒和水無憐奈見過面。想起將人推薦給她的嶽人,她總算將注意力往這位女主播身上分撥了一點。
“你們認爲她和貝爾摩德背後那個組織有關聯?”
“目前只是懷疑,在發現她身上的疑點之後,有人一直在暗地裏盯着她,但是暫時還沒有收穫。”赤井秀一的手漫不經心搭在變速桿上,似乎忽然想起來什麼,饒有興致地說,“說起來,之前琴酒那則新聞還是她主持發佈的。”
“什麼?”
源輝月愣了一下才想起“琴酒的新聞”指的是什麼,“……是她?”
“你不知道?我還以爲是你故意安排。”
前面的路燈終於轉紅,赤井秀一搭在變速桿上的手往前一推,一邊勾了勾脣重新啓動了汽車,“因爲‘007’。”
“……這種冷幽默只有你們英國人才會注意吧?”
“我是美國人。”
“哦,你還記得啊?那你知道這裏是日本嗎?給我收斂一點啊你們這羣美國警察。”
源輝月坐着免費司機的車到了超市的時候,柯南還在家裏加載新技能。雖然理論上來說源輝月纔是監護人,但是周圍所有人差不多都已經默認了,實際上是柯南弟弟在照顧她。河野悅子當初說的柯南養他姐跟養貓似的還真不是玩笑,只不過源大小姐比貓咪還要難養一點,畢竟貓咪在保證了喫好喝好之後,隨便準備兩三樣玩具就能自己和自己玩一整天,而源大小姐卻經常性地想一出是一出,就比如前幾天從某位安室姓帥哥那裏打劫回來現在正安放在陽臺和花盆擺在一起的蔬菜們。
這個家裏的所有活物,從陽臺上的花到被主人留下的哈羅再到新加入的番茄、西芹大軍包括虛假的一家之主源大小姐本人,到最後全都是柯南在養。
名偵探以十七歲的真實年紀,被迫變得越來越靠譜。
真實的一家之主看書看到一半,忽然接到了灰原哀打來的電話。
“開電視?現在?”
他聽着那頭的指令拿起旁邊的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機調到新聞頻道,多少有些意外,“發生什麼事了嗎?”
“你看新聞就知道了。”灰原哀的語氣愉快地賣着關子。
電視中傳出的聲音將趴在茶几下睡覺的哈羅吵醒了,毛茸茸的柴犬跳上了沙發,跑到柯南邊上乖巧蹲下來。柯南揉了一把狗子的頭,和它一起望向電視屏幕。
這會兒才上午十一點,還沒到午間新聞的播放時間,電視上的新聞節目明顯是半途插播的。頻道剛一轉過去,他就聽到導播室內的主播字正腔圓地播報道,“今日上午八點整,警視廳再次收到了怪盜基德的預告函……”
聽到某個關鍵字眼,沙發上的一人一狗同時坐直了身體。
“真的嗎?基德大人又發預告了?!”
同一時間,超市的水果攤前,源輝月聽到一聲驚喜的尖叫,下意識收回了正準備去拍西瓜的手。
她回頭看去,就見到不遠處堆着金燦燦的橙子的貨架前,發出尖叫的女孩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行爲的不妥,下意識地捂住嘴朝着自己的同伴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含含糊糊地道歉,“對不起,我就是太激動了……都怪網上那些人啦,基德大人不就是休息了一段時間,居然造謠說他出事了……”
那位少女顯然是個狂熱基德粉,說着說着情緒又激動起來。源輝月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看向身邊的人。
被她抓來當搬運工的某位fbi的帥哥懶散地一手拎着超市的籃子,另一隻手已經摸出了手機搜到了那條新聞。
“今天上午剛剛發的預告函,除了警視廳還給日賣電視臺寄了一份,難怪新聞傳播得這麼快……”
他遞給她一支耳麥,骨節修長的手握着手機橫過屏幕,朝她傾斜了一個角度,讓源輝月一眼看到了新聞上放出的預告函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