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開局撿到一隻名偵探 >第319章 世紀末的魔術師(三十一)
    處理完煙火師,把收尾扔給了跟着她一起上來的稻見,源輝月就下了樓。

    樓道里黑洞洞的,到處都是沒散盡的煙火味。

    有人在黑咕隆咚裏靠在門口,“所以你才專門上來跟他談心?”

    “懲罰一個睡着的人有什麼意思?”她格外平靜地說,“以他的罪行肯定是死定了,那就睜着眼睛親眼看看自己怎麼死的。”

    煙火師是個天生的反社會人格,這樣的人對懲罰信息的敏感程度遠低於正常人。特別是煙火師一套理論把自己都催眠了,就算被抓回去判死刑,他可能也依舊認識不到這是懲罰。

    那麼多人在三尺黃土之下沒有闔眼,怎麼能讓這個垃圾笑着上路。

    只不過,就算煙火師的確罪該萬死,她在上法庭之前就將人整的精神崩潰似乎是算私刑了。

    她瞥了一眼等在門口的人,“我還以爲你會阻止我?”

    “我什麼時候拉得住你?”黑髮青年靠在牆上懶洋洋笑了,聲音都帶着一股漫不經心,“你要是哪天真打算做什麼,我可能也只能當你的共犯。”

    源輝月回頭看着他,好一會兒,忽然輕輕踮起腳尖。

    一隻手忽然伸到了他頭上,輕輕揉了揉,黑暗中滑下來的袖口似乎帶來了一點淺淡的香氣。

    松田陣平在原地愣住。

    “你不會的。”他聽到源輝月篤定地說。

    成天被他當貓似的揉來揉去,反向揉回來了一把,大小姐的心情好像忽然好了起來。

    “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她擺了擺手,輕巧的腳步聲路過他,下了樓梯。只是剛到轉角,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停了停,“對了松田,那傢伙不是你的影子。”

    松田陣平慢慢地看過去。

    “我認真思考了一下,如果你真的有個反面的鏡像會是什麼樣子。”

    “……什麼樣子?”

    黑髮美人歪了歪頭,“應該是個混蛋吧?”

    “……我怎麼感覺你在拐彎抹角地罵我?”

    “不過就算是個混蛋,也不會是煙火師的樣子。”源輝月擡起頭看過來,隔着半層樓道和晦暗的光線,她的眼睛依然清透明亮得像鏡子,“煙火師是個怕死怕得要命的膽小鬼,但如果是松田你的反面人格,你不會畏懼死亡,因爲你沒打算活多久。”

    她忽然若有所思,“所以如果松田你哪天真的黑化了,被我逼到這一步,大概只會開心地想辦法拉着我一起死?”

    松田陣平:“……夠了,你到底想了些什麼亂七八糟而且危險的東西?”

    黑髮青年幾乎是憂愁地揉了揉眉心,熟悉的頭疼蜂擁而至,他已經開始覺得剛剛一瞬間有點被煙火師的鬼話帶偏的自己是個蠢貨了。

    “不過……”

    他頭疼的源頭絲毫不顧他的憂愁,慢悠悠地又開了口,“即便真的有那麼一個人,那也是別人,不會是你。”

    “……”松田捏着鼻樑的手指一頓,下意識偏頭看過去。

    源輝月眉眼舒展地朝他笑了。

    記憶、傷痛、過往的經歷,的確都能夠塑造和改變一個人。命運是柄不講理的重錘,只不過有的人是石頭,有的人是鋼鐵。

    有人會深陷童年的陰影被過往摧殘得面目全非,但也有的人不會,永遠不會。

    所以不是運氣很好,是你很好。

    “就這樣,我走了。”

    朝他揮了揮手,源輝月繼續邁下了臺階。

    輕快的動靜逐漸遠去,夕陽的光從樓道口鋪了進來,在地上切割出一塊明亮的色塊。

    在陰影裏怔愣了好一會兒,松田陣平終於輕輕閉了一下眼睛。

    “……什麼啊。”他薄薄的嘴角微扯,認命般的笑了笑。

    樓頂的公安終於把銀光閃閃的手銬拷在煙火師身上時,源輝月剛剛走出大樓。

    安全樓道里煙熏火燎,空氣中的硝煙味重得刺鼻。她從樓道口走出來才深吸了一口氣,隨即一隻手伸過來將她扶了一把。

    “輝月桑,你要不然還是去車上換一雙鞋吧?”扶着她的金髮青年低着頭,視線落在她繫着鞋帶的腳踝上,微微擰起眉。

    源輝月:“……”

    源輝月盯着這個人,“你怎麼還在這兒?”

    “誒?”

    安室透似乎有些迷茫地擡起頭來,看了看她,又順着她的示意看了看周圍的警察,“額,所以我做了什麼需要躲着警察的事嗎?”

    “……”

    你沒做嗎?

    城堡底下那一地美國佬難道是自己倒下的?

    “我不是輝月桑你的人嗎?”似乎無師自通地看出了她的腹誹,金髮青年笑眯眯地說,“所以輝月桑你會幫我解釋的吧?”

    “……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哪裏來的自信。”

    晚風拂來,周圍叢生的草木嘩啦作響。空氣中的硝煙味終於消散了許多,山林的氣息逐漸從遠方漫過來。

    夕陽中的暮色更濃了,深深淺淺地鋪在近處的磚石和遠處的公路上,給目之所及的一切蒙上了一場故事即將謝幕的氛圍。

    源輝月在夏日的晚風裏站了一會兒,忽然問身邊的人,“有煙嗎?”

    安室透安靜下來,默不作聲地掏出煙盒遞了過去。

    她纖細的手指在盒面上一敲,中指和無名指輕輕夾住了一支香菸抽了出來。

    從松田陣平那兒搜來的打火機還在她這裏,她往口袋裏一摸,掏出來自顧自點了煙。

    菸頭的紅點在空氣中微微一閃,有點辣又有點嗆人的煙氣在還未散盡的硝煙中彌散開來。

    “煙火師已經抓住了,”她身邊的人輕聲問,“但是輝月桑好像並沒有很高興的樣子?”

    “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源輝月笑了一下,笑意沒有蔓延到眼底,“就這麼個玩意兒,這些年死了多少人?”

    面目俊逸的青年躺在牀上沉睡的樣子在她腦海中一晃而過。

    眼睫輕輕一顫,源輝月閉了一下眼睛,“我八年前就該抓住他了。”

    她順着肩背垂下的長髮被晚風輕柔地撥動,從肩胛骨流暢落下的線條被絲質襯衫收束出一種凜然感,在夕陽的暮色中疏離又遙遠。

    安室透保持着落後半步的距離安靜地注視她的背影,看着她拿煙的手白得像雪,微微翻轉了一下,煙氣筆直飄向天空,宛如一支燃起的香。

    “輝月桑這樣說,”安室透忽然開口,“花了十年都沒有抓住他的公安警察,不是更要羞愧得自裁謝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