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依稀能夠看到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背景是他原來所處的孤兒院,那個女孩側着頭笑眯眯的朝他張開雙臂。
那個女孩子的一切都很清晰,甚至連身上的衣服顏色都清晰可見,可就是不太看得清楚臉。
他朝她奔去,她的身影在夢境裏卻越來越遠,最後消散不見。
但最後一聲,他聽得清楚,叫的是姐姐。
原堰啓驚醒之後就再也睡不着了,他有些茫然的看着身邊的姜淼,輕手輕腳起了牀,輕掩上房門,然後一個人到了陽臺抽菸。
原堰啓的思緒很亂,他現在所面對的問題,並不像工作上所碰到的難題一樣,是努力就可以去解決的,他現在所面對的,是他完全無力改變的,怎麼努力都改變不了的。
抽到第三根的時候,身後傳來腳步聲。
原堰啓轉頭,看着睡眼朦朧的姜淼。
“你怎麼不睡?”姜淼走向原堰啓,邊走邊揉眼睛,剛睡醒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可憐。
原堰啓掐滅菸頭,上前兩步將姜淼摟進懷裏。
姜淼有些不知所措,原堰啓大晚上的不睡覺,一個人在這抽悶煙,現在又一句話不說將她擁得老緊的。
原堰啓抱着姜淼,深深嗅她身上的味道,然後放開她,笑了笑,“沒事,睡不着,出來透口氣,回去睡覺。”
原堰啓拉着姜淼又進了房間,姜淼被動的任由他又塞回牀上。
姜淼倒是很快又睡着了,原堰啓在昏暗裏盯着天花板,一點睡意都沒有。
雖然那個夢看不清楚臉,但原堰啓知道,八九不離十,應該就是原薇了。
他不知道那是夢,純粹的夢,還是他混亂的記憶。
如果原薇曾經去孤兒院看過他,那麼證明他的存在,其實還是有人知曉的。
原堰啓糾結的是,要不要繼續追查到底。
他轉頭看身邊的姜淼,繼續追查下去的結果,或許是將好不容易心甘情願留在他身邊的姜淼給再次推遠,可是真的不聞不問,假裝什麼都不知道,自己就可以心安理得嗎?
原堰啓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死衚衕裏。
往前後退,甚至什麼都不做,統統都錯。
第二天,原堰啓如常早起,顯得有些疲憊,在廚房做早餐的時候,姜淼進來抱他,從背後抱他,抱得挺緊的。
原堰啓就站着,沒回頭,直到姜淼又放開他了,低笑着說今天的電充滿了,心滿意足又出了廚房,原堰啓纔敢回頭去看。
他和姜淼之間,好像反了過來。
現在是姜淼越愛他越接近他,他就越害怕。
送姜淼回老宅的時候,原堰啓也留下了,今天老爺子倒是溫和了些,就乖乖一個人像孩子一樣在窗邊曬難得的太陽。
原堰啓站在遠處,看着他,不明白,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這老爺子是用什麼樣的心情把他帶回原家的?
愛屋及烏,還是恨他?
妻子死了,女兒走了,將他帶了回來了,後來外孫女來了,原建軍對他到底現在是什麼情緒。
“這兩天怎麼了?”管家走到原堰啓身邊,原堰啓的情緒其實看得出來,以往就算是工作上有什麼難題,原堰啓偶爾也會愁,但是很快又胸有成竹,他能解決。
原堰啓沒說話,輕嘆口氣,去到沙發坐下。
管家跟過去,給他倒了茶,然後坐在他身邊。
原堰啓喝了一口茶,然後看他,“夫人是怎麼死的?”
管家怔了怔,但很快誠實搖了搖頭,“這我可不知道,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我那時候也沒多大,那時候我爸在這做,我還上學呢,這我哪能知道。”
管家也四十多,原家以前的事,他確實不清楚,原薇走的時候他是在的,但老夫人死的時候,他還真不知道。
“你現在對原家以前的事情,挺感興趣?”管家看着原堰啓。
原堰啓點點頭,“想知道”,頓了頓,又繼續道,“老爺子立的遺囑裏的其他部分,我也想知道。”
“我想辦法瞭解一下。”
原堰啓點頭,又往樓上看了一眼,“閣樓的鑰匙,幫我找找。”
原堰啓以前對很多事情都不感興趣,這屋子,跟他無關的事情,他也懶得多管多看。
原堰啓如願進了閣樓,裏面空空蕩蕩,除了幾樣破舊傢俱,並沒有什麼東西,但是牆上掛着很古老的結婚照,是夫人和老爺子的,過去太多年了,都泛黃了。
原堰啓盯着照片,出神,久久才一屁股坐到了破舊的沙發上。
他雙手合十,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裏。
原堰啓覺得老天是在玩他。
從老宅離開之後,原堰啓又去找了程放,這回是純粹找他喝酒而已。
人爲可抗,天力是真不可違。
原堰啓跟程放喝到很晚,姜淼是自己回去的,回去的時候原堰啓甚至都還沒有回家。
姜淼一個人窩沙發裏很久,才聽到門口傳來動靜。
“你回來了?”看到姜淼,原堰啓扶着門,站住了,笑了笑。
“嗯”,姜淼看他,冷淡點了點頭。
“吃了嗎?”原堰啓進門,將門關上,朝着沙發而去。
姜淼沒動,在原堰啓坐下的時候,往沙發角縮了縮。
“不高興?”原堰啓轉頭看姜淼,姜淼的臉已經拉下來了。
“沒有”,姜淼搖搖頭,然後起了身,走向陽臺。
原堰啓跟過去,看着姜淼的身影,想擡手,又收回了,他只能站到姜淼身側,看她。
姜淼也轉頭看原堰啓,然後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原堰啓,我只是沒你那麼聰明,不是傻啊。”
一個人愛不愛你,再傻的人也是能感覺得出來的,原堰啓這幾天的表現,姜淼已經連退很多步了,哄他,忍他,隨他。
“姜淼”,原堰啓看着她,酒也跟着醒了。
“你從來沒有想過真的跟我在一起吧?”姜淼皺眉,深深吸了口氣。
原堰啓的得到她跟她自己所想象的,或許是兩種意思。
“想過”,原堰啓真的想過。
姜淼突然笑了笑,點了點頭,“行,那我懂了。”
在原堰啓不解的目光裏,姜淼擡了腳,經過原堰啓身邊的時候,還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叫了人來接我,原總不用送”,頓了頓,姜淼又道,“喝成這樣也送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