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堰啓卻毫無睡意,輕輕起了身,離開房間的時候,順帶從抽屜裏摸了盒煙出去。
搬了把椅子到窗邊,原堰啓燃了煙,微眯着眼睛從煙霧中直直看着窗戶玻璃上的反光。
時間好像就此靜止了,原堰啓一動不動,除了散在眼前的澀眼的輕煙左右飄蕩,真的靜到像一幅畫。
煙燃盡了,原堰啓脖子動了動,然後垂眸,將煙拿下,掐滅。
起身的時候,原堰啓還擡手散了散味,他沒有直接回房間,而是繞到茶几,彎腰將菸頭放進菸灰缸裏,再直起身子的時候,他往牆角淡淡瞟了一眼,然後悠悠然擡腳回房間。
房間裏姜淼還在睡着,他躺下,側身撐着腦袋看了許久姜淼的睡顏。
第二天一大早,姜淼如常醒來,原堰啓不在身邊了。
姜淼下牀,去了廚房,看到原堰啓身影的時候,內心的不安落下了。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起來了?”姜淼走進廚房,站在原堰啓身側,目光灼灼看着他。
原堰啓昨晚起了身,姜淼是能感覺到的,睡得迷迷糊糊之際。
原堰啓的手頓了頓,很快又笑着看向她,“我說你睡覺踢被子,我忍無可忍纔起來透口氣,你信嗎?”
“最好真的是”,姜淼看着他,想問又不好問,只能同樣回以他玩笑一樣的語氣,“不然我還以爲你中邪了。”
原堰啓皺眉無奈看她,搖頭拍了拍她的腦袋,“不要什麼亂七八糟的電視都看,你這話像是一個大學生說出來的話嗎?”
電視劇上尚且建國以後不能成精呢。
姜淼還想再說點什麼,原堰啓已經擡手指了廚房門口的方向,“行了小祖宗,趕緊洗漱去,一會喫東西上班了。”
姜淼樂,笑着趕緊點頭。
爲着原堰啓的這一句小祖宗,姜淼啥都不想問了,雖然這樣的話從原堰啓嘴裏說出來,更像是一種取笑和嫌棄,一般電視上什麼都不會,光會喫喝玩樂闖禍的纔會被稱爲小祖宗。
但不管怎樣,姜淼此刻聽來,更多的卻是甜蜜。
原堰啓可沒有時間取笑和嫌棄所有人的,更何況又嫌棄又無奈卻還是願意在一起,這多能證明與衆不同的。
姜淼洗漱好,原堰啓早餐也做好了。
姜淼發覺,兩個人之間的時間節奏好像越發的默契了。
吃了早餐,兩個人一起去的公司,出了電梯才分道揚鑣。
中午的時候,姜淼又下意識跑原堰啓辦公室找他,特別像那種等待着下課鈴聲響起的學生,就等着那一下鈴聲響起就衝出教室的那勁。
學生衝出教室是渴望玩耍,而她,是渴望見到原堰啓,真的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哪怕同處在一棟樓裏,還是會感覺到想念的。
不過,她撲了個空,原堰啓不在辦公室,裏面空空如也。
姜淼在原堰啓辦公室轉了一圈,打了原堰啓電話,沒接通,最後只能打給小米,問她原堰啓去哪了?
原堰啓現在只是交接階段,應該不需要突發的出去應酬或者見什麼人啊。
小米也不知道原堰啓去了哪,只是問姜淼要不要帶點喫的給她。
姜淼皺眉,回了句隨便,原堰啓不在,她哪有什麼胃口。
姜淼雖然沒胃口,小米給她帶了,她還是吃了一點,而且是在原堰啓的辦公室喫的。
食不知味,但還是在喫完飯後乖乖且自覺的將辦公室給收拾乾淨了。
喫飽之後,姜淼又嘗試給原堰啓打了電話,依舊沒接通。
姜淼心底有些不安,這不是原堰啓風格,原堰啓這樣的人,很少時候會讓人聯繫不上。
猶豫過後,姜淼將電話打給了阿峯。
阿峯的電話倒是接通了,而且,他也沒有對姜淼說謊,原堰啓確實跟他在一起,不過現在不方便接電話,但是,很快就會回來了。
阿峯態度很好,但是嘴巴很嚴,他一貫的性格。
掛了姜淼的電話,阿峯垂眸盯着手機好幾秒,猶豫着還是擡腳進了醫院,然後在一扇病房門前停下腳步。
他往玻璃窗裏瞟一眼,原堰啓的身影還在裏面,他深吸一口氣,擡手在門上敲了幾下,並沒有進去打擾,只是以這樣的方式提醒原堰啓,他敲完就雙手抱胸靠在一旁的牆壁上,繼續等。
原堰啓能聽到門口的那幾下敲聲,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再次望向牀上的老人,“院長,在哪?”
“那棵桂花樹下”,回答他的是一個蒼老的聲音。
原堰啓怔了怔,情緒有些微妙,不過還是很快又掩好了自己的情緒,他點了點頭,“知道了。”
氣氛突然就陷入了沉默裏,沉默而壓抑到極致。
原堰啓垂眸看了一眼手錶上的時間,又開了口,“謝謝您告訴我,我先走了。”
原堰啓轉身,走到門口之際,他突然又回了頭,對着病牀上的人鞠了一躬,“您老保重。”
原堰啓是突然之間意識到,可能往後再沒見面的機會了。
沒必要再見,而且,人老了,又疾病纏身,怕是也沒有再見的時間了。
是是非非,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是過往了,唯有在生死麪前,一切都顯得渺小。
鞠完躬,原堰啓再一次走向門口,這一次,瀟灑將門拉開了。
原堰啓出了病房,腳步沒有停,自顧往外去,他餘光能看到門外的阿峯,也知道阿峯在後面有跟上,跟在他幾步開外的地方。
“姜淼找我?”原堰啓沒回頭,開口問。
“是,我跟她說,我們馬上回去了。”
“嗯,那就回去吧”,原堰啓點了點頭,然後回頭看了阿峯一眼,“你信風水嗎?”
阿峯睜大眼睛,原堰啓這問題突兀又意外,特別不像是會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
看阿峯詫異的目光,看他回答不出來的模樣,原堰啓心裏已經知道答案,笑了笑,“既然不信,那就不必算什麼日子,找個天氣舒暢的時間,帶人去一趟孤兒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