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鬱頷首,又拿眼神問屠沉:你連這都告訴她了?
屠沉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他又不是跟蘇錦婉有私情,不能向樊梨梨言明。
屠鬱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是感慨屠沉神經大條,還是這夫妻倆太信賴彼此了?
不管怎麼說,爲了完成蘇縣令的遺願,救出蘇錦婉,勢在必行。
兩人即刻出發,去解救蘇小姐。
樊梨梨還是留在千佛居里照顧傷患,時不時向蜚零傳授些知識,蜚零認真記住,像是樊梨梨的半個弟子一樣。
戴着口罩,樊梨梨來到窩棚裏,給病人診脈。
“大爺,今天感覺好些了嗎?”
草堆裏,頭髮花白的老人有氣無力地動動脣,虛弱道:“好多了,謝謝菩薩,謝菩薩救我……”
樊梨梨一笑,取出鍼灸用具來,一邊說道:“是您自個救了您自個,要不是您第二個讓我治療,再耽擱一段時間,就是神仙來了也救不回您。”
第一個向樊梨梨求救的人,是那個抱着閨女的母親。
第二個信任樊梨梨的,就是這名老者。
只是,老者並不如其他好轉的病患那麼激動,只望着頭頂莊嚴的佛像,淚流滿面。
“您救了我……只是上天爲什麼不早點派您來?我老伴,兒子,兒媳,閨女還有孫女,都染上瘟疫斷氣了,侄子們也被燒死了,連孫兒都下落不明,八成也沒能活……我都六十多的人了,活着也沒多大意義。”
他之所以站出來讓樊梨梨救,只不希望那些死氣沉沉的年輕人放棄唯一求救的機會,所以才站出來做個表率。
要是他被救活了,其他人自然願意被樊梨梨救,挽回性命。
要是他死了,正好到陰曹地府去,跟一大家子團聚。
聽了老人的遭遇,樊梨梨無從安慰起,但也不能任由老人失去希望。
“您別灰心,總是要活着,才能祭奠死去的親人。我在鳳凰溝裏,也遇到個少年,說是爹孃,姐姐,奶奶和姑姑一家都死了,留他一個人,唯一的爺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說到這,樊梨梨突然覺得,這好像對上了。
她趕緊問,“大爺,您孫子叫什麼名字?”
老人顫巍巍地睜眼,懷念一般說道:“他叫順子,當年出生的時候,還是我給取的名,就希望他一輩子順順利利……”
樊梨梨一拍腦門,“不會是個濃眉毛,塌鼻樑,鵝蛋臉,十二三歲的男孩吧?”
老人眼睛陡然睜大,意識到樊梨梨話裏的可能性,不顧還扎着針,強撐着坐起來。
“我,我孫子,他,他……”他嘴脣囁嚅,死死盯着樊梨梨,眼裏迸發出光亮的色彩來。
樊梨梨給他肯定的答覆,“您孫子還活着,就在鳳凰溝裏,有嬸嬸們照顧着。我來縣城的時候,他已經脫離生命危險,能正常進食排泄了。”
霎時,老人軟了身體,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突然蜷縮起來,抱頭痛哭。
樊梨梨知道他這是喜極而泣,便沒安慰,任由他痛哭一番。
好些人聽到二人的談話,均朝樊梨梨圍攏而來,打聽自家親人的下落。
但凡是知道的,樊梨梨都會告知,無論是否存活。
一時間,有人歡喜有人愁,千佛居里的哭嚎聲吼叫聲起此彼伏,在林立的佛像間盤旋飛舞,濃縮了世間百態。
樊梨梨仰望莊嚴的佛像,無聲嘆息。
半夜,正坐在廟口打盹的應飛虎猛然醒轉,警戒地朝夜幕裏呼喝,“誰!”
腳步聲漸行漸近,屠沉的身影出現在黯淡的月光中,身後是揹着一名少女的屠鬱。
應飛虎一喜,連忙迎上去。
樊梨梨蜷縮在草堆上,聽到屠沉等人回來,也連忙起身迎接。
屠鬱背上的少女還在昏睡中,他將人放在草堆裏,又對樊梨梨道:“四弟妹,麻煩你幫她看看,有沒有受傷或中毒。”
樊梨梨點點頭,上前將布簾拉上,再將少女衣服解開。
少女臉上毫無血色,看着十分憔悴虛弱,但依稀可見長相清秀,頗有小家碧玉的風範。
樊梨梨大致檢查一番,沒瞧見皮外傷,又給人診脈,也沒什麼異常。
她掀開簾子出去,對屠沉二人道:“沒什麼大礙,可能就是營養不良,擔驚受怕之下才會暈厥。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應該會醒。”
屠沉上前,將她拎起來帶走。
久違被拎,樊梨梨無可奈何地踢踢腳,埋怨道:“你就不能公主抱嗎?”
沒幾步路,屠沉將她放進草堆裏,自己也躺下將她牢牢禁錮在懷中,隨後拉過毯子蓋上。
“睡覺。”
樊梨梨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來,也無法翻身,只好憤憤地睡過去。
在空間外,想要睡得多好是不可能的。
一早,天沒亮,樊梨梨頂着亂糟糟的雞窩頭醒轉時,只聞到濃濃的米香。
再一看,半夜救回來的蘇錦婉,此刻正站在粥桶前,給衆人派粥。
“大家別急,人人有份,今早的粥絕對夠大家喫。”
蘇錦婉柔和地說着,動作卻很麻利,能一邊舀粥,一邊囑咐那些插隊的人別哄搶。
在一幫蓬頭垢面的災民對比下,蘇錦婉就像聖潔的神女一般,周身散發淺淡的柔光。
樊梨梨簡單洗漱了下,朝蘇錦婉走去。
排隊的災民們看見她,立即恭恭敬敬地作揖,還雙手合十虔誠祈禱,有的甚至直接跪下來,朝她磕頭叩拜。
樊梨梨可不想被人當邪教教主一樣膜拜,只能朝蘇錦婉打聲招呼,而後去給重症病人診脈。
等雙方都忙過了,蘇錦婉主動找到樊梨梨,柔柔一笑,“我該稱您爲樊宗師,還是樊小姐?”
“都行,都行,你覺得順口就好。”樊梨梨客氣地說。
她現在對“樊宗師”已經無動於衷了,只要別叫狗蛋或者大便,怎麼稱呼都不在乎。
蘇錦婉朝樊梨梨身後看看,那裏頭都是感染鼠疫的重症病人。
“樊小姐好生厲害,我聽災民們說,您就是活佛轉世,特來救苦救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