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文志康和高參將那幫人,爲首的官員,樊梨梨不曾見過,只知道官員旁邊的馬上,是有過一面之緣的江州都尉梁司一,以及威嚴肅穆的屠鬱。
久違地看到屠鬱,樊梨梨安心不少,接下來只需要專注地給郭鳳京解毒。
胡定仙抱着熟睡的蛇子,皺眉問,“這孩子,往後該怎麼處置?”
樊梨梨也覺得有些頭疼,“我想把他帶回州府,又怕他適應不了。”
蛇子殘疾得很嚴重,又沒法直立,只會像蛇一樣爬行,州府人多眼雜,難免對蛇子指指點點。
孩子內心脆弱而敏感,遲早會發覺自己跟旁人不一樣,從而產生自卑心理。
胡定仙沉吟片刻,道:“我雲遊天下時,曾遇到過一位高明的木匠師傅,其技藝出神入化,更是做得一副好義肢。”
樊梨梨道:“你的意思是,帶蛇子去做假肢?”
胡定仙道:“至少,讓他改掉現在的習慣,提前適應一下。”
樊梨梨左思右想,最終決定先把蛇子託付給胡定仙。
等做好了假肢,稍微適應了,再送回她身邊。
事不宜遲,胡定仙早一步出發,答應辦成以後來州府找樊梨梨。
樊梨梨給二人準備了許多滷肉和糕點飲品等,屠五幫忙找來馬車,讓敲山虎送他們一截,直到安全離開滄縣。
同一時間,滄縣也被州上的軍隊包圍起來,四大世家包括文志康均被帶到州牧面前。
梁司一也來了,將獸人和礦工們帶上公堂,跟文志康等人當面對質。
要怎麼審問,是州牧自己的事,樊梨梨沒興趣。
剛喫過午飯,屠鬱就來到驛館,跟屠沉竊竊私語了半天。
樊梨梨睡了午覺醒來,到樓下揉着眼睛問,“大哥,你們又在嘀咕什麼呢?”
屠鬱笑道:“嘀咕你是長胖了,還是變瘦了。”
樊梨梨不開心道;“那肯定是瘦了,你都不知道我這段時間有多辛苦。”
屠鬱拿出一張紙來,在樊梨梨面前彈了彈。
“所以你一發求救信號,大哥不就來了嗎?”
信件裏的字行間,藏着樊梨梨寫下的“SOS”,兩蛇一蛋,屠鬱印象深刻得很。
樊梨梨疑惑道:“不過,你是怎麼做到,把州牧和都尉一起叫上的?”
兩個大官,總不至於爲了一點小事出馬吧?
屠鬱但笑不語,明擺着不願意多說。
樊梨梨習慣了被他們瞞着,只好不再提這事。
滄縣全權交由江州州牧主持,梁司一從旁協助,還要負責安頓獸人們。
爲了不被注意到,樊梨梨等人要趁夜色離開,不再參與後面的事。
黃昏時,屠五從滄縣弄了些特產,通通丟給樊梨梨。
樊梨梨也要把妙定真的醫書和各種藥材回收,待回到州府再好好研究。
驛館裏,郭鳳京看着衆人忙上忙下,表情有些落寞。
樊梨梨注意到後,朝他道:“等你的事辦完,就來州府找我們吧。屠記正缺人手,你要是能來跑堂,我們可鬆口氣了。”
郭鳳京垂眸,輕聲道:“樊東家還願意要我?”
“有什麼不樂意的,連我爹孃都說,你可能幹了,二哥也對你很滿意,直說再招不到你這麼勤快的夥計了。”
眼下,郭鳳京還要留在滄縣,作爲人證上公堂,指認文志康等人。
當年利用流浪兒行騙的事,除了他,就只有四大世家的人清楚。
也唯有他,瞭解一切前因後果,還知曉文志康等人籠絡了哪些官員,從而替自己和昔日兄弟姐妹們討回公道。
有必要的時候,他還要前往京城,替州牧繼續深查。
畢竟獸人的事,牽連到許多人,朝廷那邊恐怕得有一番大動盪。
距離出發還有一點時間,屠五摸摸後腦勺,又問,“有沒有誰說過,以後怎麼安置那些被葛家從外地回來的孩子?”
州牧應該只管審案,而那些孩子們,本就是流浪兒,難不成從哪來的,又回到哪去?
郭鳳京道:“如果我還活着,我會照顧他們。”
屠五驚道:“連那些老弱婦孺,你也想一併照顧?”
郭鳳京失笑,“那倒不是,我只想把他們安頓下來,至於用什麼方法……算了,總有法子的。”
屠五覺得,這事不容易辦妥。
他在身上摸了半天,最後找到樊梨梨,把人鬼鬼祟祟帶到一邊。
“四嫂,借我銀子,我沒帶。”
樊梨梨道:“你借銀子幹嘛?”
屠五朝郭鳳京努努嘴,“你看他那窮酸樣,像是養得起老人孩子的樣子嗎?”
別到時候,齊齊餓死了,等同於從一個火坑,跳進另一個火坑。
樊梨梨問,“你要借多少?”
屠五嚴肅道:“一萬兩吧,有嗎?”
“……有倒是有,你還得起嗎?”
“我攢了兩萬兩媳婦本,回去就還你,大不了晚點成親唄。”
樊梨梨嗤之以鼻,摸出一疊大面額的銀票來。
屠五奪過後,本想立即拿給郭鳳京,但一咬牙,又朝樊梨梨伸手:“再來一萬兩!”
樊梨梨:“……你最好還得起。”
反正她從礦洞里弄走了小山般的金子,相較之下,兩萬兩白銀不過是九牛一毛。
屠五拿到銀票,不由分說地塞給郭鳳京。
郭鳳京詫異道:“你給我銀票幹什麼?”
屠五道:“金礦肯定會由官府查收,你們這些人分不到一杯羹。你就安心拿這些銀票安頓好無家可歸的人,到時候再來州府還給我。”
郭鳳京心情複雜,拿着銀票不知所措。
正當這時,應飛虎在外面喊道:“馬車準備好了,哥哥姐姐們,咱們走吧。”
樊梨梨擡腳就走,屠五也跟上,留郭鳳京在原地看着銀票發呆。
屠沉跟應飛虎各自駕着一輛馬車,應大娘已經爬進後面的馬車裏,舒舒服服地佈置了一番,躺着去州府。
屠鬱跟應飛龍留下,免得再有什麼變故,郭鳳京應付不過來。
上了馬車,樊梨梨望了獸神山一眼。
下過暴雨,獸神眼窩部位集滿了雨水,沿着溝壑緩緩落下。
這座見證了無數冤情的隕石化作悲憫的神佛,彷彿在哭泣着送走飽受摧殘的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