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懷彰心裏咯噔一下。
在他看來,樊梨梨一個商婦,無關緊要,花點銀子賠罪就是。
可屈飛燕這樣的官婦,尤其林修文還是遼義府的長史,身居五品要職,最好還是送上厚禮,讓人心無芥蒂纔好。
但二人的身份,不可再讓老人知曉。
否則,老人知道他得罪了長史,還不知道怎麼責備。
在心裏翻來覆去罵了婦人一頓,獨孤懷彰道:“兒子必定盡全力安撫,賠罪道歉,請父親大人回房休息就是。天寒地凍,您……”
“哼,林長史的家眷,你賠禮就夠了?”老人冷哼一聲,微微揚手,“罷了,你滾出去,這二位姑娘,老夫會設宴賠罪。”
“這……”獨孤懷彰心頭大驚,擡頭正要爭取一番,卻被老人眼裏的冷漠嚇得不輕。
他不敢再多說話,連忙把婦人拉走了。
等院裏無關緊要的人清理乾淨,老人上前,朝樊梨梨深深一拜。
“今日之事,驚擾樊神醫了。”
樊梨梨揉揉凍僵的指關節,“杜老爹,不,應該稱您,獨孤老爺?”
獨孤老爺苦笑一聲,“老夫實在是身不由己,不得不隱瞞身份,請樊神醫勿要見怪。”
說着,他又讓管家去準備席面。
既然身份已經暴露,那便索性將一切道來。
晚宴上,只有三人入座,管家在旁伺候。
獨孤老爺道:“三年前,老夫唯一的親骨肉獨孤承業,被一夥強盜所傷,危在旦夕。”
幸好獨孤家財力雄厚,獨孤老爺傾盡全力,總算將瀕死的獨孤承業救回。
雖然僥倖保住性命,卻患上木僵之症,非死非活。
正萬般憂愁時,獨孤老爺和管家又發現,竟然有人在承業的藥汁裏下毒,想將人徹底送進黃泉。
管家查到,下毒之人,應該是獨孤老爺的十二個養子之一。
因爲只有承業死了,其他人有可能成爲獨孤家的掌權人,否則,他們永遠不可能越過承業。
同時,管家又得知,連當初承業遭遇強盜的事,都是有人精心策劃的,想要借刀殺人,圖謀家產。
獨孤老爺當時本想徹查,線索卻斷了。
管家便提議,索性對外放出消息,就說承業少爺已死。
實際上,卻是將人偷偷轉移到明秀島來。
明秀島是獨孤家養老的地方,獨孤老爺住過來,將承業安置到山腳下不起眼的小院子裏。
這樣一來,他可以時時照顧,而那心懷不軌的養子,只當承業已死,不會繼續謀害。
等他露出馬腳,獨孤老爺就可以將他連根拔除。
聽完這些,樊梨梨總算將前因後果聯繫起來。
原來當初在溫縣時,外頭都傳,獨孤大少已死,是獨孤老爺故意放出去的假消息。
暗地裏卻將人護着,不受侵害。
想想這三年來,獨孤老爺必定是日夜折磨,苦不堪言。
獨孤老爺道:“請樊神醫相信,老夫絕非有意欺瞞,實在是爲了保住我那唯一的骨血,不叫他繼續叫奸人所害啊。”
獨孤老爺正色道:“她是懷彰的妻子,素日裏就囂張跋扈,潑辣得很。也怪懷彰行事不端,才讓她疑神疑鬼。”
看出屈飛燕的疑惑,管家道:“六娘子十三歲嫁給六少,六少又是二十多歲才被老爺認作義子。在這之前,二人都是普通漁民,所以……”
素質不是很好。
樊梨梨道:“總之給大少治病的事,我們絕不往外宣揚,就當今日跟獨孤老爺是頭一回見。”
獨孤老爺朝她敬酒,“無論承業最後是否能恢復如初,這份恩情,老夫記下了。從今往後,不管樊神醫有什麼難處,老夫一定竭盡全力相助。”
樊梨梨回敬,這事就算翻篇了。
偏院裏,獨孤懷彰怒氣衝衝地把六娘子踹翻在地。
“騷狐狸?那是林修文,林長史家的女眷!林長史是青年才俊,數月時間政績卓絕,一躍成爲五品,往後還不知道能爬得多高!”
“連我都要對他畢恭畢敬,小心翼翼的捧着,你倒好,把人家的女眷得罪成什麼樣了?!”
六娘子被打得鼻青臉腫,趴在地上哭嚎道:“我哪知道她真是官眷?你身邊女人多得跟什麼似的,都要騎到我頭上拉屎了,我就不能……”
“拉屎,拉屎!”獨孤懷彰又是重重一腳踹過去,罵道:“鬧到父親面前,還不知道父親要怎麼責罰!你這無知愚昧的惡婦,把我一切努力全毀了!”
六娘子哀嚎不斷,下人們聽得心頭直髮顫,可誰也不敢上前勸阻。
獨孤懷彰心裏更氣,還得盤算一番,該如何挽回顏面。
撇去已經成了閒人的獨孤恪守,其餘諸養子都不是省油的燈,彼此之前算計爭奪,都想成爲獨孤家的掌權人。
必須要更出衆,更有建樹,纔能有一線機會。
冷靜下來後,獨孤懷彰冷漠道:“待會我叫你孃家來接人,你回去吧,以後少在我面前晃!”
六娘子頓時慘叫一聲,嗚咽道:“我們十三歲就是患難夫妻,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的對我?”
獨孤懷彰咬牙切齒道:“我被你害得還不夠慘?你要是心有愧疚,就滾回孃家待着,自會好喫好喝供着你,否則,別怪我休妻!”
六娘子還想爭辯,下人們怕她又被打,連忙將她拖走。
獨孤懷彰則整理了一番,想着晚宴應該還沒結束,他也該去父親面前表現一番。
然而這時,獨孤管家來了。
懷彰立即換上笑臉,上前迎接,“可是父親要我去向兩位娘子賠禮道歉?我已差人備下厚禮,一同送去,希望能求得原諒。”
管家慈眉善目道:“六少,老爺吩咐,您與六娘子沒事別來明秀島,免得他老人家被吵得心煩。”
懷彰嘴角一僵,勉強擠出笑容,“這,父親還是生我的氣了?”
管家繼續道:“老爺之所以搬來明秀島,就是不希望與任何一位少爺過從親近,影響最後的判斷。你們且使出十八般武藝,老爺都看在眼裏,最後,能者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