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深淵獨行 >544 理的憂慮
    艾德旺·卡布巴笑道:“我能問下嗎?大叔你到底爲什麼要搞這個社團?”

    “我?”

    利維·巴多利的目光變得有些悠遠:

    “我們失敗了,你知道的,我們凱特人的祖先,在漫長的歲月之前,輸給了我們的敵人。

    “然後,我們就失去了這片天空,被剝奪了製造宇宙飛船的能力。

    “我們已經把這顆星球開發到了極致,想要向前發展,就只能從這裏走出去······沒有空間了,你們懂什麼意思嗎?”

    楊洺和艾德旺·卡布巴同時點頭。“唉!”

    利維·巴多利沉聲道:

    “可是呢,我們中的大多數人,都只是低頭過着自己的生活,去爲了所謂的人生和優越感而不斷拼搏,已經沒有人去在乎,我們到底能否獲得遨遊太空的能力。

    “是的,能否走出去,看似跟這個社會的個體沒有關係,但、但當有一天,這個世界不堪重負了,我們拿什麼去養活這麼多人口?

    “這就是資源儲備和資源未來規劃的重要性了。

    “只有走出去,去開闢新的星球、去尋找新的家園,才能最大程度上,提升我們文明的生存能力。”

    艾德旺·卡布巴問:“可是,那些敵人會不會在注視我們?”

    “敵人一直在注視我們。”

    利維·巴多利看了眼楊洺,繼續道:

    “我們被敵人擊敗之後,敵人從未放棄對我們的監管,他們會緊盯着我們的科技發展,一旦我們走到正確的道路上,他們就會阻礙我們、破壞我們。

    “我們沒機會跟他們和平相處,因爲他們是先發者、是佔據了巨大優勢的一方,他們從各個角度控制着我們的一切。

    “只要我們不去觸碰太空科技,無法飛躍去更寬闊的空間,他們就不會對我們有任何限制,但只要我們想要自我升級、完成文明的自我飛躍,他們就會不顧一切地扼殺我們。”

    楊洺道:“這幾乎是死局。

    艾德旺·卡布巴問:“凱特人,也就是我們,當年也是想挑戰那個強大的文明,纔會失敗的嗎?”

    “是的,這段歷史你們是接觸不到的,我也是聽我幾個研究歷史的酒友說起過。”

    利維·巴多利嘆了口氣:

    “其實在我的角度來說,我能理解我們的敵人,也就是那個曾經擊敗了我們凱特人祖先的強大文明。

    “在文明發展的這條路上,他們走的更早、走的更遠,對我們這些後來者的欺壓,也就變得理所當然、充滿了正義性,因爲規則都是他們制定的,當我們想要爲自身的發展謀取一些利益時,他們就會指責我們違反了那些本就有利於他們的規則。

    “是的,宇宙是廣闊的,但更廣闊的,還是生命體創造的璀璨文明,只要給予一定的時間、以及這個文明不斷提升的人口,這個文明就能一直向外擴張。

    “所以我敢斷言,在星際航海的大時代中,發展權是一個文明最重要、也最基本的權力。

    “如果有其他文明無故······注意,我說的是無故,無故去剝奪這個文明的發展權,那就可以給對方定性,對方是不義之舉。”

    楊洺突然笑了:“不義之舉又能怎麼樣呢?沒有那種凌駕於所有文明之上的主宰者,去給施暴的文明降下神罰。

    “是的,這就是文明最殘酷的地方。”

    利維·巴多利的目光悠遠且堅定:

    “你們兩個一定要記住,當然,你們記住這玩意也沒什麼用,我只是習慣性地用一個老師的口吻,來教導我的學員。

    “文明發展權,是文明最基本的權力。

    “以文明的角度來看,如果一場戰爭,能夠讓這個文明獲得發展權,那這個文明損失百分之三十甚至更多人口,都是可以接受的。

    “人口可以恢復,只要這個文明的自我認知不會崩塌,精神、文化在不斷傳承,獲得了發展權的文明,很快就能恢復人口,並向外不斷髮展。”

    艾德旺·卡布巴緩聲道:“我不太同意老師你的這個觀點,雖然站在文明的角度來看沒錯,但站在個體的角度,我們或許也要關注一下每個生命的生存權。

    “是的,你說的沒錯。”利維·巴多利笑道:

    “我只是在說一種理想的環境,集體尊重個體,個體擁護集體,這個是文明向前發展的基本。

    “但有時候,如果我們面對無法戰勝的強敵,就必須讓自己變得比敵人加殘酷,才能去應對這種挑戰。

    “我覺得,星際大航海的時代,文明的消逝與溶解,應該是經常發生的現象。

    “你必須站在整個文明的角度去看待問題,纔有可能去戰勝那些比我們先發展很多年的敵人。”

    “可是,”艾德旺·卡布巴反問,“如果連個體訴求都不尊重,這樣的文明不是更容易走向極端嗎?集體存在的前提,不是每個個體都保持着充分的個性,不是個性之間的互相交織才能誕生集體嗎?個體爲集體犧牲,是因爲這個集體值得個體去犧牲,而不是爲了集體必須去犧牲。

    “確實是這樣,”利維·巴多利陷入了思考。

    艾德旺·卡布巴笑了聲,緩聲道:“我只是胡說的,大叔你別當真啊,我哪裏懂這些。”

    楊洺笑道:“你們其實是在說兩件事,然後又把這兩件事混淆了。”“爲什麼?”

    “怎麼是兩件事?”“當然是兩件事。”楊洺淡然道:

    “大叔是在說文明如何更好的生存,卡布你是在討論集體和個體的關係,你們的觀點都沒問題。

    “宇宙之間,矛盾是普遍存在的那樣,這兩個問題並不是絕對對立的。

    “一個當政者、一個文明的執政官,首先要思考的就是這兩個問題。

    “第一,如何讓我們的文明在殘酷的文明競爭中生存下去,並持續發展。

    “第二,如何保證文明內部社會的神聖性和純潔性。

    “尊重個體個性、尊重個體訴求、尊重個體自由,讓個體能夠一定程度上參與集體的決策,個體主動爲集體犧牲纔是有意義的犧牲,集體要求個體去死,那只是一種霸權的體現,而施加霸權的部分特權個體,註定會因整個文明的內剪力而自我崩潰。

    “所以,執政官對外要有殘忍的一面,對內要有包容兼愛的一面。

    “不過,咱們話題好像聊歪了吧?不是要討論怎麼招新嗎?聊星空、文明什麼的,純粹喫飽了撐的嘛。”

    “嗝!”

    利維·巴多利打了個嗝。

    三人對視幾眼,嘿嘿笑個不停,繼續躺在路邊遮陽傘下,等待着下午的體訓課開始的鈴聲。

    雲上,一朵隱形的飛船內。

    理靜靜地注視着他們三人,眼底劃過了幾分思索。

    這並不是理想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