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道宗的大殿上坐滿了人。
坐於正首的仍是一臉淡然的葉長生。
在客座首位上,陳天行耷拉着眼皮,沒興趣理會神情陰晴不定的各宗宗主。
就在他的下首位置,周柏宇正襟危坐,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淡定,可他緊握到骨節發白的雙手,還是顯示出其內心的驚濤駭浪。
陳天行,他是有過直接對話的。
當初對方想要留下蒼無道時,作爲神意藥宗的宗主,周柏宇無論如何也需要出聲,盡其所能地保住太上長老。
當然,他其實也不是沒有憑藉。
樂清綾是他們神意藥宗的人,而且還是他一向疼愛的小弟子。
神意藥宗對蕭莫何或許有愧疚,但對樂清綾是肯定沒話說的,甚至這小妮子後來不辭而別,周柏宇也沒有明確表示過要追究樂清綾的叛宗之罪。
他對樂清綾仁至義盡。
而顯然這小妮子的出逃一定與陳天行有關——單看那日樂清綾在大殿上的表現便能猜測一二。
所以周柏宇本想着自己開口,陳天行或許會顧忌到樂清綾,而放了蒼無道。
可哪知陳天行這混不吝的老魔頭,估計壓根就沒往那方面去想,直接就以一個霸道到讓他差點下不來臺的迴應將他給堵了回去。
哦,不是差點下不來臺,是至今也沒下得來。
要說恨,周柏宇對陳天行的恨意絕對不小。
連帶着與陳天行在一條戰線上的葉長生,也是他無數次午夜夢醒時咬牙切齒深恨的人。
可那又如何?
當初他能忍第一次,現在就能忍第二次。
面子?
面子算個屁!
現如今的局面,是計較面子問題的時候嗎?
神意藥宗的根基都差點不保了啊!
要知道,若不是陳天行遏制住了七寶古佛的計劃,他們神意藥宗還在按別人的意思傻呼呼煉着丹呢!
神意藥宗是煉丹師爲主的宗門不假,可他們也絕對不願意自己成爲一個木有感情的煉丹機器。
這麼一想之後,什麼仇什麼怨都在瞬間平靜了。
人都沒了還談什麼仇怨啊!
甚至周柏宇還很怕這次葉長生與陳天行不帶着他玩了。
周玄一跑,神意藥宗的立場尷尬,整個宗門都岌岌可危。
而這次未嘗不是一個好機會。
若是他們能在對大日禪域的這一戰中有所作用,那這豈不是將功補過嗎?
以葉長生的厚道,斷不會做那卸磨殺驢之事。
如此一來,魔尊與炎皇那一節往事就算是過了,以後他們神意藥宗該煉丹煉丹,該賣藥賣藥,在中州聖域他們仍然是特殊的存在。
所以這就是神意藥宗搶在其他宗門前頭,反倒是第一個趕往太一道宗的宗門。
不得不說,周柏宇的隱忍功夫還是很不錯的。
面對曾經對他輕蔑呵斥的陳天行,他仍能保持住平常心,而且敢於坐在對方下首,這已經表明了神意藥宗的態度。
除他之外,其餘五宗七門的人也都來了。
孟瀚然與羅立自不必多說,他們甚至都沒有坐在客座那邊,而是在葉長生的邀請下,直接作爲此次會談的主人,坐於太一道宗一方。
葉長生高坐其上,神情一時間有點恍惚。
以往每每魔域有大動作時,他們聖域大能們也都是這樣圍坐在一起,商量應對之策。
可那時,他們的心是齊的。
但現在呢?
現在……貌合神離吧。
葉長生也不知道自己的用詞對不對,他只知道,聖域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暗歎一聲,心知現下不是自己該傷感的時候。
清了清嗓子,他沉聲道:“諸位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了。”
“這次若不是陳教主,咱們聖魔兩域已成了七寶古佛手中的棋子,情況之危自不必多說。”
說到這裏,他看了陳天行一眼。
在聖域如此稱讚一個魔頭,這若是放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然而眼下沒有誰對此表示不滿。
陳天行就坐在這裏是一方面,葉長生說的是事實又是另一方面。
砰的一聲。
孟瀚然拍案而起,打破了當場的沉默,面色鐵青道:“好一個七寶古佛,虧本宗主當年還曾對他由衷佩服,沒想到竟是這樣有野心的人!”
這話就連葉長生都點頭。
確實,一直以來聖域都認爲禪域是他們的盟友,哪想對方並不那麼想。
你當他是盟友,他只當你是提線木偶罷了。
以孟瀚然的火爆脾氣自然不能忍,怒道:“真人你就說吧,要怎麼打,我天炎劍宗願打頭陣!”
葉長生緩緩搖頭,道:“對於大日禪域的無端入侵,打是肯定要打的,但怎麼打,這得聽陳教主的意思。”
聖域一衆大能聞聽此言不禁一愣。
這還是他們的長生真人嗎?
三句不離陳天行倒也罷了,這魔頭此次確實立功了。
可也沒必要如此卑躬屈膝吧?
就連怎麼打,也得聽魔域的?
相比聖域那難看的面色,也在殿中的黃泉杜凌楓等一衆魔修強者則是人人振奮,不由向陳天行投去佩服的眼神。
能讓聖域都聽他的命令行事,這在極天魔域還是頭一遭。
“怎麼,你們好像不太滿意?”
陳天行歪坐在椅子上,眼皮都沒擡一下。
“大家不必過多猜測!”
葉長生連忙道:“你們都知道了,陳教主有能力讓人不懼佛光的影響,所以具體怎麼打,取決於陳教主能讓多少人具備此能力,只有在明確這一點之後,咱們才能商議後續!”
衆人一聽,俱都不說話了。
核心被人握着啊!
面對大日禪域最麻煩的就是那可以沾染上身的佛光,而偏偏只有陳老魔纔有能力讓人不受佛光影響。
不聽他的,聽誰的?
沒有他,一旦爆發衝突,他們極有可能又茫然過去了。
“問題不大。”
陳天行站起身來,輕鬆道:“這次是兩域打一域,所以你們只需要整合天罡期以上的精銳就行,這點負擔本教主還是不在話下的。”
“但醜話說在前頭。”
話鋒一轉,他面色一厲,冷道:“你們是去打仗的,不是去勾心鬥角的。”
“一旦有人敢趁亂弄什麼幺蛾子,那也別怪本教主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