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狐狸抱在懷裏,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於是翻來覆去到後半夜,寧安實在是忍不住了,穿了鞋出了門。
外邊月光照耀,地面亮的晃眼。
若非要找點什麼形容詞的話...她現在的腦子,能想到的也不過就是“庭下如積水空明”。
只可惜,這有月的夜晚...她連個“懷民亦未寢”都沒有!
寧安朝着裴懿的房間走去,站在門口,卻突然停下了。
狐狸....
會不會已經睡着了。
她這樣貿然進去...
這裏是妖族,她的狐狸畢竟是個少年,她……
總歸如何做,都不太好。
於是寧安靠着牆壁,盯着院子裏的花花草草,重重的嘆一口氣。
來妖族的第一個夜晚。
無聊、無聊、還是無聊。
罷了...修真人士,又不是需要天天睡覺。
要怪,就只能怪她這該死的生物鐘了!
【……】系統沉默着。
總覺得是因爲半夜,宿主腦子不好使。
有什麼不太好的?該做的事情都做過了,宿主怎麼夜半矯情?
“誰?”
屋內,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乾淨利落,帶着比夜更冷的寒氣。
寧安雙眸一亮。
狐狸也還沒睡!
*
裴懿沒有睡。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來妖族,千年前的仙魔之戰,戰火毫無意外的綿延到妖族地界。
他那時便來過。
荒蕪寂寥、屍橫遍野。
那時無論是妖界、人界、還是魔界、都是這麼一副了無生機地模樣。
但這世界上,修士終歸是人,魔也非純正的魔。
青禾時代落下帷幕之後,這世間的一切都不再純粹。
想不明白。
他好像活了很久,又好像沒活過。
直到半年前飛昇失敗,突然出現在狐妖的身體裏,他的記憶纔開始深刻。
想到這裏,裴懿翻了個身,望着窗外的月亮。
從修真界第一人,到成爲妖王。
裴懿並不覺得自己掙扎了多久,這好像是一瞬間就完成了轉換。
因爲要成爲真正的妖王,所以要解決這隻狐狸的心魔。
爲了覆滅樓家而來妖族之地...沒想到……
沒想到寧安會一起來。
猝不及防的想到寧安,便突然就能感受到寧安的氣息。
*
門外的寧安難掩心中驚喜,開門前還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表現的平靜。
她纔不是睡不着專門來找狐狸的!
她就是散步!散步到這裏的!
剛好狐狸也沒睡。
她纔沒有很開心!
做好心理建設之後,小心翼翼地推開門。
這院子算得上豪華,院裏的房間佈局相似,都是一樣的大小。
儘管月光很亮,這沒有燭光的房間裏也並不算暗,只是屏風模糊了牀的影子。
就連牀上的人影,都是若隱若現的。
看的寧安莫名的放輕了呼吸。
“小紅?”寧安從屏風外探出了頭,聲音輕輕的,尾音微微上揚。
像是一陣風,清風迴旋,帶着一個若有若無的鉤子。
裴懿只覺得這聲音像是帶着溫度,灼燒着他的聽覺。
於是頷首,僅僅只回答了一個:“嗯。”
寧安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眨了眨眼睛,輕聲問道:“小紅也睡不着覺嗎?”
她實在是太想睡了。
然而睡不着。
她要怎麼開口跟狐狸講……
裴懿看向一臉難色的寧安,那雙桃花眼,映着月光的亮色,比外邊的星河璀璨耀眼。
明明...明明什麼話也沒說,他卻好像能夠聽到寧安的心聲。
知道寧安那些堵在嘴裏,沒好意思說出來的話是什麼。
少女想必是...沒有抱着狐狸,不太習慣。
他也是。
少了那熟悉的溫度和馨香...他總覺得漫漫長夜,少了點什麼。
鬼使神差的,裴懿先開口了:“等你。”
“......”
“……”
【……】
僅僅只有兩個字,空氣頓時混亂。
寧安瞪大了眼睛,連呼吸都停頓了一瞬。
狐狸...在說什麼?
【嚶嚶嚶】系統發出一聲怪叫,隨後識趣的消失了。
真離譜。
宿主這種低情商...也會有這種時候。
裴懿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在說什麼,連忙開口:“不是...我是說.....”
“我也睡不着。”
清冷的聲音染上了些許急切,像是傍晚的火燒雲。
寧安咬着下脣,半晌沒有說話,內心歡喜雀躍。
看吧!她就知道老天眷顧她!
這不是嫌她可憐,也給她安排了一出“懷民亦未寢”。
接下來幹嘛?
真的要去外邊看月亮嗎?
真可惜,這庭院裏沒有竹子和松柏。
【呸!】系統垂死病中驚坐起。
錯了!它大錯特錯,宿主簡直對浪漫過敏。
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怎麼就沒綁定一個渣女海王系統,偏偏就綁定了它這個小可憐。
裴懿只覺得空氣都在灼燒,似乎怎麼解釋,都覺得不妥。
耳尖熱的發燙,慌忙地低頭躲避了少女燦如星辰的眸光。
他現在的樣子定是狼狽極了。
瘋了。
怎麼會說出那樣的話。
他……
寧安眼睜睜的看着少年變成了一隻狐狸,在牀上,顯得小小的一隻。
嘔吼!
條件反射的打了一個哈欠。
真好!
狐狸長大了!狐狸懂事了!
“小紅,我突然就想睡覺了!”寧安聲音激動,兩步走到牀邊。
不由分說的將狐狸抱進懷裏,有些眷戀的蹭了蹭狐狸的毛。
軟軟的,暖烘烘的。
是熟悉的感覺。
現在不用給她找一張牀,她立刻就能睡着!真的!
“小紅,晚安。”寧安抱緊了懷裏的狐狸,整個人都有些昏昏沉沉了。
裴懿:……
變成狐狸做什麼?
他就應該趕人出門。
現在……
裴懿懊悔的擡起了爪子,想一巴掌打醒已經睡了的寧安,少女的臉頰卻突然蹭了蹭他的耳朵。
像是一股細小的電流,酥酥麻麻的。
說不出的感覺。
狐狸不動了,靜靜的窩在少女的懷裏。
算了。
此前多少個夜晚,他們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