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紹文沒有錯過杜雅的表情,他面色平靜,擡手間彷彿一切盡在掌握的淡定走了進來。
陸七跟在陸紹文身後,雖然不再是推輪椅的工具人,但是他素來黑沉的臉上,此時看向杜雅的眼神,卻充滿了憐憫。
對!
是憐憫。
杜雅內心不斷的告誡自己要冷靜,哪怕是陸紹文來了,也不能隨便說出郝家的關鍵事。
最初陸雅的打算是拖時間。
畢竟郝強對自己張嘴就殺,可不代表郝父是那樣的人。
她是郝父救回來的孩子,這麼多年對郝家的感恩之心,讓她並沒有對郝家真正死心。
而自己是這批被抓的人中,知道最多的。
遠海市其他人被抓,動不了郝家的根基。
可自己被抓,一旦真的開口,郝家在國內根本無法待下去。
現在的杜雅,就是在等。
等郝父那邊知道自己被抓的消息後,是什麼反應。
郝父的反應,纔是杜雅接下來要不要真的與楚建安合作的關鍵!
但現在,杜雅內心還是緊張的。
因爲她沒有想到,郝家的這次抓捕行動,原來不單單有楚建安的參與,還有陸紹文?!
陸紹文這些年,瓦解了不少的暗處勢力。
這其中,不僅有郝家的,還有其他家的。
在敵特這個圈子裏,所有人都把陸紹文當成索命的閻王爺。
因爲只要被陸紹文發現,很快這個地方的敵特勢力就會被清剿。
上一次,還是郝家聯合其他的域外勢力,好不容易差點將陸紹文弄死。
但是誰知道這傢伙命硬,只是廢了雙腿!
爲了徹底將陸紹文擊垮,郝家還策劃了搶奪陸紹文兒子的計劃,希望日後用來要挾陸紹文。
哪怕陸紹文的腿廢了,可是這個男人依舊是讓敵特聞風喪膽的存在!
而杜雅,身爲郝家的核心人物,自然是清楚這些的!
可爲什麼,明明廢掉的陸紹文雙腿,竟然是好的?
站在對立面,杜雅快速分析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
好像所有的不順,都是從山前鎮搶陸紹文兒子失利開始的。
“你的腿,難道沒有受傷?你受傷是個圈套?你拿自己的兒子當誘餌,故意引蛇出洞?”
陸紹文和陸七已經坐在了陸雅的正前方。
面對杜雅的問話,兩人都陷入沉默,靜靜的看着她,沒有出聲。
這反應,讓杜雅覺得很奇怪。
因爲這個猜測,雖然是杜雅出口說的,但她目的是爲了激怒陸紹文。
雖然杜雅是敵特,可她傳遞的大多都是重要的情報信息,或者策劃安排調換楚凌菲等這種需要腦子的大事,而不是什麼殺人放火,小癟三去幹的活兒。
拿自己兒子當誘餌,杜雅都不相信陸紹文能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而杜雅這麼說,就算陸紹文有老狐狸的城府沒反應,那陸七怎麼都會幫陸紹文開口吧?
哪怕是罵自己一句也正常吧?
對方沒反應,還盯着自己瞧,這是啥意思?
可偏偏,這房間裏,落針可聞。
不明白對方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可她依舊強裝鎮定。
“陸紹文,我說的,難道是真的?你爲你的國,犧牲可真大啊!那麼小的兒子,都拿出來算計。”
杜雅嘲諷的扯起嘴角,表現的不屑一顧,心裏完全沒底。
“砰!”
“杜雅,這也是你的國,你的家!”
陸七的憐憫變成了憤怒,忍不住拍了桌子。
杜雅搖頭,認真道,
“你這話不對,我是連家都沒有的人。”
她是在異國他鄉街頭,被郝父從乞丐堆裏救出快死的人。
再小一些的記憶,杜雅已經沒有了。
但是那兩年在街頭流浪的生活,杜雅記得清清楚楚,痛苦不堪的可憐蟲,就是她。
是郝父將她從地獄帶到了天堂。
所以哪怕自小在郝家接受嚴苛的訓練,杜雅也不覺得苦。
因爲訓練能讓她變厲害,變得有價值,能換來郝父對她的器重,能讓弱小的自己不再重複流浪街頭乞討被罵被打的時光!
陸七咬牙,握緊拳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很想去打杜雅。
杜雅不怕,可她很迷惑。
傳言到了陸紹文的手裏,沒有不開口的敵特。
難道他們陸家,就是用失控的情緒演戲的嗎?
就這?
然而,就在杜雅搞不明白陸七爲什麼這樣的時候,陸紹文緩緩出聲:
“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二十五年前,有一個留學域外的年輕數學家想用自己畢生所學報效祖國,可他回家的路卻遭到多方攔截。最後,他在去往某港口的路上,遭遇車禍,當場斃命。”
“他有妻女,當時都不在車上,但卻下落不明,最後音訊全無。”
陸紹文緩緩打開一直捏在手中的機密文件袋,這個是他用權限剛剛申請拿出來的保密資料。
“那位數學家,人沒有回來前,輾轉發過兩封密碼電報。”
“第一封的內容破譯後:若不能歸,吾願以身爲餌引內鬼。”
“第二封的內容則是:吾妻已死,吾女失蹤,望尋回。”
杜雅皺眉。
“你說這些和我有什麼關係?”
陸紹文還是按照自己的節奏,繼續說,
“這位數學家身死之後,參與接他回家的所有同志,全都接受了調查。果真查出了一個敵特分子。而這二十幾年間,我們的同志一批又一批,還在那個數學家犧牲的異國他鄉找他的女兒,我們沒有放棄她。但是很遺憾,一直沒有找到。”
“但今天,終於水落石出!難怪找不到!我們的人一直在域外找,可你卻在國內!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真真是燈下黑啊!”
“敵人狡猾啊!把他的女兒帶走轉移去其他國,扔在街頭任由她乞討兩年!最後敵人假裝以恩人的姿態出現,帶着快被打死的小姑娘走了!那可憐的孩子,爲答謝恩人,眼巴巴的給敵人賣命!”
陸紹文不知道何時,聲音越來越重,句句痛心。
杜雅聽完陸紹文的話,腦袋瓜子瞬間嗡嗡嗡的。
陸紹文口中的那個可憐孩子,是她嗎?